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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不是蒋楼提起,黎棠根本不知道自己哭了。

迟滞的羞赧,他胡乱地抹一把眼睛,泪水在脸上抹匀,随着蒸发速度加快,凉意迅速漫了上来。

“我,我……”

黎棠无法解释自己的行为,他都觉得这一切荒谬至极——何至于这么难过?为什么在难过的时候,要来找蒋楼?

仅仅因为蒋楼也是造成他难过的原因之一吗?

好在,蒋楼并没有追根究底。

他拉过黎棠的手腕,那里还包着纱布:“快下雨了,进去吧。”

从未见过如此多雨的秋天。

屋里,黎棠捧一杯热水,望着雨点密密匝匝打在破碎的窗户上,开始回忆这个时候的首都该是什么模样。

落叶,尘沙,干燥的空气,干裂出血的嘴唇。

第二次进到这间屋子,黎棠有了些不同的感受,叙城的秋远比首都湿润,因此冷也是阴湿的冷,皮肤尚未察觉,寒气已经钻进毛孔,沁入骨髓。

打了个喷嚏,面前的烛火猛地晃动,映在墙面的火光也跟着扭曲。坐在折叠桌前的蒋楼望过来,黎棠歉意地吸了吸鼻子:“……打扰了。”

虽然,这话好像应该在进门时说。

蒋楼带黎棠进到里屋,那里朝南,窗户密封性也好一些。

却也更暗了,霓虹灯火自东北方向来,南边靠山,树影在浓稠夜色中参差招摆,让人有种身处深山丛林之感。

仿佛天地间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这里经常停电。”蒋楼将外面的蜡烛拿进来,随手插进一只杯子里,“可能今晚都不会恢复。”

黎棠“嗯”了一声。

那杯子口宽,蜡烛歪斜,蜡油在桌面上滴出硬币大小的圆,蒋楼又将蜡烛抽出来,底部按在蜡油上固定。

黎棠聚精会神地看着,忽闻一声轻笑。

透过摇曳火光,蒋楼看着他:“没见过吧?”

没见过总是停电的房子,没见过如此原始的照明方法。

黎棠不想让别人觉得自己无知,抿了抿唇,正色道:“现在见过了”

即便如此,黎棠仍然觉得,待在这间小房子里的自己,是前所未有的轻松。

不用为了好人缘计划筹算,不必为了显得合群融入吵闹的环境。哪怕被打碎的面具之下,是一副庸俗而冷漠,贫乏且无趣的灵魂。

可还是太静了,静得让人不由自主想去窥探。

在多如牛毛的好奇中,黎棠选了一个意图不那么明显的:“你在这里,住很久了吗?”

房间里唯一一把椅子让给黎棠坐,蒋楼坐在床边:“是啊,自从出生就住在这里了。”

“出生”两个字,让黎棠理所当然地想到:“你的生日,是什么时候?”

这个话题转换并不自然,甚至有种迫切的激进。蒋楼或许察觉到了,又或许没有。

“十一月九号。”他说。

黎棠顿时惊讶:“你生日比我晚?”

然后忽然想到什么,“我比其他人早一年入学,那你比我大一岁。”

“不。”蒋楼语气平静地说,“我曾经休学一年,所以比你大两岁。”

两年,之于年过半百的长者来说,短到可以忽略不计。而之于正在过十七岁生日的黎棠,是比人生中的九分之一还要长的长度。

比他大两岁,意味着自己刚出生的时候,蒋楼就已经可以摆脱辅助自行走路,多半也已经学会说话。

而几乎所有小孩会说的第一个词,就是“妈妈”。

可是他的妈妈已经……

“为什么休学?”黎棠从来没有这样期盼了解一个人,“是不是因为……”

他看向蒋楼的左耳,那耳廓形状完整而漂亮,因此很容易让人忘记它不具备听音功能。

“耳朵”两个字正要脱口而出,兜里手机振动。

黎棠低头去看,是同班的一个男生打来。

“准备切蛋糕了,寿星你去哪儿了?”

“你们吃吧,我……我累了,先睡一会儿。”

“好吧好吧,话说你看到李子初和霍熙辰了没?”

“没有,怎么了?”

“他俩刚才差点打起来。”

“……怎么会?”

黎棠眼中的李子初虽然耿直到有点低情商,但待人一向友好和善,很难想象他跟别人起冲突。

“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电话里的男生也很懵逼,“两人出去好一会儿了,一直没回来。”

“电话打了吗?”

“打了,没人接。”

“那我也联系看看。”

挂断电话,黎棠立马给李子初拨过去,打不通,又给李子初发微信消息,自然没有得到回复。

霍熙辰那边也一样,处于失联状态。

黎棠脑袋里一团乱,给家里司机打电话,让他帮忙去附近找找,又联系阿姨,请她代为招呼家里的客人,如果他们要回家就帮他们叫出租车。

这边安顿完,那边司机刚好回电话,说在小区的草坪上找到二人,一切平安。

总算能松一口气,黎棠放下手机,抬头往向床铺方向,蒋楼已经不在原处。

门口屋檐下,一条黄黑相间的小狗疯狂摇尾巴,肉乎乎的前肢一下一下地往前伸,是在乞食。

蒋楼蹲坐在门槛旁,手臂搭在膝盖上,手里的火腿肠掰得只剩一小段。

黎棠走过去,看着眼前的一幕颇为惊讶:“你不是不让喂吗?”

又掰一块火腿肠丢给小狗,蒋楼淡声道:“自从那天你喂过之后,它更爱缠着我了。”

黎棠顿时不好意思,“抱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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