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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棠在自己的表情包库里精挑细选,点了个猫猫脸红的表情。

抱着手机等了三分钟,那头没回复。

不愿让话题断在这里,黎棠装作刚想起来: 对了,周末的运动员聚会,你去不去?

所谓运动员聚会,便是先前周东泽和李子初为鼓励大家参加运动会想出来的奖励,为此还占用了半节班会时间讨论如何安排。

结论是看电影,下午茶,晚餐三件套。电影是近期上映的3D特效大片,下午茶安排在市中心刚开的剧本杀馆,晚饭在泰国菜馆定了桌。

仍是没什么新意,但胜在排得满,诚意足。已经有没报名运动会的同学开始后悔了,问体委周东泽能不能加塞名额,周东泽铁面无私:“下次还请赶早。”

谁不知道下次只能是高二下学期的春季运动会,至少还要等半年。

班主任也说这次玩完就该收收心了,因而大家都摩拳擦掌,预备大玩一场。

可是蒋楼却说:不了,你们玩。

黎棠不理解:为什么?有别的事要忙吗?

他忍不住猜测,难道又要去拳馆挣钱?

这回蒋楼回答了,许是懒得打字,发来的是语音:“我从来不看电影,也不去电影院。”

他的声音低沉,听不出情绪:“我只有一只耳朵能听到声音,不适应多声道的场合。”

等到周末坐在电影院里,黎棠还在为自己的失言懊恼不已。

这段时间,蒋楼也有向他请教英语,因此黎棠发现蒋楼的口语有明显问题,不少单词发音含混,是错误读法。当时他还以为是音标没学好,基础不牢固的关系,等到他做示范念出一个单词,跟着念的蒋楼还是无法读标准时,他才顿悟问题所在。

根据查阅到的资料显示,单侧聋人群,也就是蒋楼口中的单侧耳朵重度以上听力损失,并非仅仅是听到的音量减半而已。

他们无法分辨声音的位置和距离,比如分辨不出脚步声自哪个方向来,听到水流声也不确定源头是哪里。

他们在嘈杂的环境中听不清人说话,因此哪怕蒋楼人缘奇好,也很少参与集体活动,不爱出现在人群熙攘的食堂。

更不消说对学习语言的影响,别人听到的世界复杂立体,蒋楼听到的则是单调和扁平,学到同样的水准,总要比普通人付出更多的努力。

就这样,黎棠还问他为什么不来看电影——3D电影看的就是绚丽多彩的画面,听的就是震天撼地的音效,既然听不清,那还有什么乐趣?

电影放到一半,身旁的李子初把两人份的爆米花塞到黎棠怀里,说去趟洗手间。

黎棠心里有事,本就看得没滋没味,旁边没了一起讨论的人更觉无趣,抱着爆米花桶差点睡过去。

醒来是因为电影演到高潮部分,接连的爆炸声震得黎棠一哆嗦,他磨蹭着坐直,余光瞥到旁边座位上有人,便把爆米花递过去。

等了一会儿,旁边的人没动,疑惑地偏头看去,黎棠倏然愣住。

坐在那儿的不是李子初,而是是蒋楼。

惊讶敌不过喜悦。

半晌,黎棠才出声:“……不是说不来吗?”

蒋楼侧过右耳,黎棠立刻凑近了问:“你怎么来了?”

“原本不想来。”周围有其他人在观影,蒋楼也挨近黎棠耳边,“要不是你在这里……”

“轰——”

电影再次开始输出毁天灭地的大场面,影院的数十个扬声器火力全开,后半句被轰炸声遮盖,黎棠没听清。

也不好意思问。

黎棠坐直身体,余光去瞄旁边的人。蒋楼的鼻梁高而直,眉眼在暗光环境中显得越发深邃,瞳仁里映着变幻的画面,背景是浓郁的黑色。

——要不是你在这里,我才不来。

黎棠在心里补上后半句,捏一颗爆米花丢嘴里,嚼两下,竟然黏牙了。

电影散场,众人在影院外的空地上集合。

看到蒋楼,周东泽讶然:“还以为你不来了呢。”

毕竟集合点名时没看到他。

蒋楼笑着说:“不欢迎啊?”

“当然欢迎。”周东泽也笑,“你也是运动员,还给我们班拿了两个冠军,什么时候来都行。”

走到人群之外,周东泽拿出名册,把蒋楼名字后面的叉划掉,改成勾。

然后抬头,看向站在蒋楼身旁的人。

黎棠自散场后就没说话,抱着半桶没吃完的爆米花,垂眸发呆。

这会儿似是想起什么,忽然碰一下蒋楼的胳膊,嘴唇动了动。

蒋楼黎棠高大半个头,稍稍欠身,偏过右耳去听。

两人旁若无人般地、以及其亲密的距离和姿态,说了好一会儿话。

黎棠的目光始终落在蒋楼身上,没有分给其他人哪怕一秒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