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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另一边,车身已经将护栏撞歪,一只轮胎几乎悬空,再差一点就会从高架桥翻下去。

一个月内两次因为交通事故和警察打交道,俞心桥觉得自己这运气简直能去买彩票了。

警察显然也这么想,边翻看事故记录边问:“两次都是被撞,这次还撞这么狠,安全气囊都弹出来了,好好想想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人。”

俞心桥想破脑袋也想不到:“我去年底才回国,哪来得及树敌。”

“出国前呢?”

“出国前我就是个高中生,谁恨我恨到惦记六年?”

就在这时,另一名年轻警察从审讯室出来:“查完了,基本能确定是买凶,那家伙手机里有和雇主的聊天记录,对方让他认准车牌往死里撞,不管死没死,都给他一大笔钱。”

给俞心桥做笔录的警察一脸“你瞧瞧我说的吧”,俞心桥则张了张嘴,惊讶到说不出话。

梁奕赶到的派出所门口时,俞心桥正在给徐彦洹打电话,那头一直在通话中,打了几遍都没通。

“什么情况啊,又出车祸?”梁奕问,“你人没事吧?”

俞心桥摇摇头,神色凝重地继续拨电话。

“伯父伯母呢?”

“拦了辆出租车把他们送走了,现在应该已经上飞机了。”

“出这么大的事,怎么就让他们走了?”

“人没事,我妈赶着回去工作。”

“好吧……欸,撞的不是徐彦洹的车吗,他怎么没来?”

“他的电话打不通。”俞心桥的脸上的血色逐渐褪去,“怎么办,我得去告诉他,有人要害他。”

梁奕没听明白:“什么要害他?这不是意外吗?”

俞心桥把从警察那里了解到的情况大致讲了下,梁奕惊道:“买凶杀人?”

“嗯。”实在等不及,俞心桥问梁奕,“你车停在哪儿?能不能麻烦你先送我去星辰律所?”

“行,你先别急,我送你过去。”

路上,俞心桥还在不断打徐彦洹的电话,直到手机没电关机。

“你先别急啊。”见他急得脸都白了,梁奕忙安慰道,“买凶的既然这次没得手,短期内不会再动手的,他也怕暴露自己。”

是这个道理。俞心桥深呼吸,努力让自己冷静。

而在开车的梁奕,在脑中复盘整件事后,不禁疑惑:“不过既然是要害他,那为什么今天开车的是你?我记得你从来没开过他的车吧?”

“我的车是两座的。之前应该没开过他的车。”

“警察说歹徒是冲着车牌号来的,这么巧今天你开他的车,歹徒正好动手?那么有没有这样一种可能性,徐彦洹知道今天会被盯上,故意让你……”

俞心桥当即否认:“不可能,他不是那种人。”

“哪种人?”梁奕反问他,“别忘了你们俩分开六年,六年时间足以改变一个人。

“况且你们分开之前非但不是情侣,还闹得那么难看,你觉得结婚三四个月,就足够冰释前嫌,建立起深厚的信任关系?对了,你俩还是闪婚。”

俞心桥不吭声了。这个问题对于十八岁的他来说,实在有点超纲。

“是巧合吧。”稍加思索后,俞心桥说,“如果知道今天有人要对他下手,他为什么不直接报警?”

“哪有那么多巧合,距离你上次车祸才过去多久?你知不知道大部分人开一辈子车都碰不上一起车祸?你这两起还都很严重!”

梁奕拍了一把方向盘,他已经完全被这种可能性吓到了,“为什么不直接报警,对啊,为什么不报警……你是不是把你立的遗嘱给他看过?“

俞心桥愣了下:“……我不记得了。”

这些都存在于他失去的那段记忆里,若非邢律联系他,他都不知道自己有一份遗嘱。

梁奕缓了口气:“以你藏不住事的性格,多半给他看过。”

“……”

“不是我想把他想得太坏,作为朋友,我肯定是站在你这边为你考虑,建议你先核实一下这个可能性。”

前方就是星辰律师事务所所在的写字楼,梁奕轻踩刹车,将车停在路边。

他转过脸,看向俞心桥,语气是从未有过的郑重,“碰巧为他挡灾也好,真是圈套也罢,别忘了,你今天差点丢掉性命。”

然而,俞心桥没能在律所找到徐彦洹,他的同事说他出去了。

电话也还是打不通。

俞心桥只好先回到家里。

家里也没人,他不喜欢身处的地方过分安静,于是打开电视,里面正在播放一则社会新闻——一个女人出交通事故身亡,她的丈夫获得保险赔偿逾百万元,女人的父母察觉事情不简单,多方调查后发现那些保单竟都是在女人出车祸前不到一个月购买。

看着电视画面里,两位老人将前女婿扭送派出所,声泪俱下地说“他和我女儿结婚就是为了钱”,俞心桥一时茫然。

直觉告诉他徐彦洹不是这种人,可是他经由此想到那个一直困扰他的问题——徐彦洹为什么要和我结婚?

图什么?

总不能是因为爱上我了吧?先前追他一年都没反应,闪个婚突然就坠入爱河了?

这才是应该最先排除的可能性。

俞心桥忽地笑了一声,为自己的死鸭子嘴硬,为自己那顽固而可笑的自尊心。

至于房子,一个看起来像家的地方,除了当补偿作赠与,还可以让人放松警惕。

徐彦洹回到家的时候,看见俞心桥坐在沙发上,眼神失焦,不知看向哪里。

他走过去,在俞心桥面前半蹲下,握着他的手臂观察半晌,确认他没受伤,才放心道:“抱歉,委托人借用我的手机打了一通很长的电话,我不知道你——”

俞心桥没让他说下去:“你知不知道,有人要害你?”

徐彦洹一愣。

从表情看,他应是确实不知情,焦急的样子也不似作伪。

“保险公司只告诉我出了车祸,车上的人没事。”徐彦洹逐渐明白他的意思,“难道这不是一场意外?”

俞心桥摇了摇头。

他突然觉得很累。自从失忆,他就像被丢进一个巨大的漩涡,周围盘旋着各种各样的记忆碎片,他就算再努力,也没办法准确分辨哪片是真,哪片是假。

统统都抓在手心里的结果就是非但拼凑不出完整的故事,还把自己置身于一个更加矛盾的境地。一方面他相信自己当年的眼光,为萌生的怀疑感到羞愧,一方面又不得不面对那空白的六年,通过十八岁鲜明无比的记忆,确认当年徐彦洹根本没有对他动过心。

而且那缺失的六年,如果一笔带过,对二十四岁的俞心桥来说多么不公平。

俞心桥不动也不说话,徐彦洹仰面看着他,蹙眉道:“被吓到了?”

俞心桥不答。

像是不敢往那方面猜,徐彦洹面色微沉:“你恢复记忆了?”

俞心桥很慢地摇了摇头,而后看见,徐彦洹不甚明显地松了口气。

“你是不是,不希望我恢复记忆?”

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俞心桥久违地感到一阵轻松。

除了信任危机,他们中间还横亘着更多无法忽视的问题。如果这场车祸是导火索,他选择点燃引线,把话挑明。

“我没——”

“不要骗我。”俞心桥看着徐彦洹,缓慢而认真地发出警告,“你不可以骗我。”

因为比不相信更可怕的,是发现自己不敢去相信。

二十四岁的俞心桥,让人既陌生又熟悉。他会给自己的宠物取喜欢的人的名字,会把钢琴搬到离喜欢的人最近的地方,会在喜欢的人车子的副驾用贴纸宣示主权,会偷偷把喜欢的人的微信名改成爱心,哪怕他在失忆前给对方发的最后一条信息是——我们还是算了吧。

为什么明知可能重蹈覆辙还要和他结婚?还不是因为喜欢,因为念念不忘。

都说先爱上的人先输,二十四岁的俞心桥早就输得一败涂地。

所以,好像无论怎么问,都是在自取其辱。

但是必须要问,因为十八岁的俞心桥已经很累了,他不想再为徐彦洹的一个随口的回应受宠若惊,更不想再为听到一句“对不起”就企图将过去一笔勾销。

俞心桥闭了闭眼睛,沉下一口气:“徐彦洹,你还记不记得,你曾经说过讨厌我,以后再也不想见到我,除非我能给你很多很多钱?”

徐彦洹怔住,为突然出现在俞心桥口中的自己的全名,也为他提到的那段过往。

“或者,我换个问法。”俞心桥再次深呼吸,“你是不是知道,我有一份遗嘱,上面写着我死后,所有个人财产全部归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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遗嘱的事现实线第九章有提过。

一个容易被忽略的点:我们是上帝视角什么都知道,俞心桥不是,而且他还失忆了。

这事下章就解释清楚了,毕竟俞心桥本来怀疑的也不是徐彦洹,而是他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