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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心桥今天特地带着他捡来的小凳子来学校,为的就是站得高看得远。

然而徐彦洹人虽出现,却不曾走近,没看见他似的绕开人群径直向教学楼走去。

抱着小凳子回班的路上,俞心桥开始反思是不是今天穿得不够亮眼。

不如明天换那件鹅黄色的卫衣吧,外面的校服整个敞开,由不得他看不见!

过几天机会再度降临,俞心桥在暑期参加的市钢琴比赛结果也出来了,毫无悬念的一等奖。

本来奖不该由学校颁,是班主任杨老师把这事报上去,校领导非常重视,认为这是展示我校学生素质全面的好机会,于是周五的课间操时间,俞心桥被请到台上,在全校师生面前重新捧了一回奖杯。

撇开上学期在广播室“公开告白”,这是俞心桥在浔城二中最红的一次。

红到一向眼高于顶的3班班长陈阳,中午都特地来找他,说今晚会进行一次班级聚餐,专门为他庆祝。

俞心桥谦虚道:“不过就是个一等奖,不用这么大张旗鼓啦。”

陈阳说:“是杨老师授意的,正好高三刚开学,让大家放松一下心情。”

俞心桥便应下了。得知餐费从班费里出,他自掏腰包购买几箱饮料,在王琨的帮助下搬去饭店。打开一看品类丰富,除了运动饮料和各色牛奶,连矿泉水都是依云的。

少年人的快乐很简单,有吃有喝就不愁未来。

席间气氛火热,同学们唱歌划拳掷骰子,趁着班主任中途离席把啤酒都搬上桌,为的就是得一个空酒瓶放在桌子中间转,玩真心话大冒险。

第一把转到班长陈阳,有人提问当区长的儿子是什么感受,他说:“其实挺烦的。”

第二把转到何唐月,问她最近在追哪位,她几分娇羞地举起杯子示意倒酒:“才不告诉你们呢。”

后来轮到梁奕,他坦白说自己一点都不想参加高考,想尽快出社会赚钱,沈达也说那可不行,说好的兄弟一起进考场,将来娶老婆都要一起。

……

酒瓶从这桌转到那桌,概率性事件终于没有辜负在场观众,停止旋转的瓶口对准了坐在角落里的徐彦洹。

喧嚣止息,鸦雀无声。

这是徐彦洹第一次来参加班级聚餐,因此来的路上就有同学在猜测,他之前不参加是因为没交班费。

自从上学期谢飞大嘴巴在学校说徐彦洹的爸爸欠高利贷,徐彦洹本人还在四处打工,如今全校都知道他家庭条件不好。加上他之前独来独往不合群,学习成绩又过分优异,早就成了浔城二中的学生们茶余饭后必讨论的人物之一。

当然,徐彦洹备受关注的主要原因还得是外貌。

俞心桥在隔壁桌伸长脖子张望,瞧见徐彦洹垂眸抿唇,一副与周遭格格不入的模样,眼皮一掀,露出深褐色的瞳孔,冷淡的眼神随意一扫,就让人禁不住倒吸气。

太犯规了,俞心桥心想,长成这个样子,谁会忍心惩罚他?

王琨忍心。

自从一起打篮球,王琨就把徐彦洹当成了自己人,先前还劝过他就算不接受俞心桥的追求,别闹得太难看。

虽然还是有点害怕,因为亲眼目睹过徐彦洹轻轻松松就把谢飞打趴在地。

在众人的推搡下,王琨站出来:“那个,游戏规则你知道吧?”

停顿两秒,徐彦洹“嗯”了声。

王琨有了底气,和身旁的何唐月交换了个眼神,清清嗓子发问:“现在有喜欢的人吗?”

真心话大冒险常见问题之一,出现频率之高堪比体育课下雨。

可是再常规的问题放到徐彦洹身上都不那么常规,毕竟他除了家庭条件,其他还都是谜。

更有人想到了上学期轰动全校的广播表白被放鸽子事件,一时气氛凝滞,一半同学在等待徐彦洹回答,另外一半在偷瞄俞心桥的反应。

俞心桥装作没反应,拿起桌上的饮料慢吞吞地喝,实则耳朵竖老高,唯恐错过一点声音。

而就在万众瞩目之下,徐彦洹面上依旧没有表情。正当他薄唇轻启,有好事的同学已经打开手机开始录视频,徐彦洹右手一抬,拿起桌上准备的满满一杯啤酒,送到嘴边,仰头一饮而尽。

聚餐到最后,大家都玩累了,七倒八歪地挤在一起。

梁奕把这次聚餐当成高考前的最后一次狂欢,多喝了几杯,结果就是只能在沈达也的搀扶下勉强走路。

走之前还不忘回头向俞心桥挥手:“拜拜啦桥,我明天就不去学校啦,去打工挣钱。”

俞心桥直翻白眼:“明天星期六!”

他自己也喝了点啤酒,脸颊飘起不自然的红晕,乍一看眼神也有点呆滞。

偏还在门口碰上了隔壁班的两个体育生。他们都知道俞心桥喜欢男生的事,看他傻乎乎的很好耍的样子,闹着玩地把他拦在路边,索要手机号码。

用语也粗俗不堪,什么“吃什么长大的皮肤那么白”“我看你长得跟个小姑娘似的不会是女扮男装吧”。

徐彦洹特地落在最后出饭店,看到就是俞心桥被两个小混混堵在墙角的场景。

大脑尚未发出指令,脚步已经急急迈出去,然而没等他走到跟前,就见俞心桥踮起脚,两臂举高,一边一个摁住那两人的后脑勺,用力往中间一合。

只听“砰”的一声,两名体育生痛得捂住额头哀叫,后退的时候身体互撞,差点摔跟头。

对这样的结果俞心桥非常满意,嫌脏似的从口袋里摸出纸巾擦手,边擦边骂道:“臭直男,你爸爸我才是纯爷们。”

看着的俞心桥的小身板一颠一颠地走远,徐彦洹没忍住,喉间逸出一声轻笑。

然后在那两个男生骂骂咧咧地往这边走,经过身旁时,徐彦洹腿一伸绊倒一个,另一个被扯着胳膊一同摔倒,趁两人趴在地上看不到,顺势在背后一人补上一脚。

俞心桥承认自己是零,但绝不承认自己是弱零。

他自认弹得钢琴,入得厨房,英语成绩呱呱叫,揍起人来不含糊。

还勇于尝试疏通下水道。聚餐时心不在焉没吃饱,晚上到家给自己泡了碗面,吃一半就饱了,想起俞含章叮嘱过大量湿垃圾不能倒进水池,会堵,于是倒进马桶。

结果还是堵了。

面对漫溢在整个卫生间里的老坛酸菜味,俞心桥选择打开窗户,再捞起袖子,拿起皮搋子,深吸一口气刚要下手,忽闻一声巨响,卫生间门被风吹得关上。

吓得俞心桥的小心脏扑通直跳,皮搋子都下歪了。

怼了几下没通,水位还是那么高,俞心桥开始退缩,思考打电话让父亲远程指导的成功率有多高。

总归在自家人面前比在外面丢脸好一点,俞心桥几经纠结,拨通了俞含章的电话。

响了三声,接电话的却是姚琼英。

她还为俞心桥非要留在浔城的事生气,语气便不怎么好:“不是说不要我们管吗,还打电话来干什么?”

俞心桥别扭道:“……我是打给爸爸的。”

换俞含章接电话,听说父母二人刚参加完一场宴会回来,俞心桥问起亲朋好友们的现状,姚琼英在旁道:“你刘伯伯家的儿子从国外学成归来,现在进了大公司当部门主管,你陈姨家的女儿也出国去了,她学大提琴,本来你俩应该是同学……”

俞心桥听不得这些,插嘴说:“明年去也还是同学嘛。”

在姚琼英眼里,他现在的行为无异于虚度光阴,因而忍不住斥道:“早一年去就早一年回来,你自己也知道艺术家的黄金时间有多短。早知道你这么拎不清,当年就该再生一个……”

这话姚琼英从前也说过,不过都是开玩笑的口吻,今天义正词严地说出来,难免有些伤人。

俞心桥也不是好脾气,当场怒气冲冲反驳回去:“趁还来得及,你们赶紧再生一个吧。”

说完就把电话挂了。

他一边在心里吐槽距离产不生美,一边攥着手机打算出去找物业帮忙,结果握着门把转动好几下,都没能将门打开。

似乎是关得太狠,反锁的琐舌被撞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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