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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值饭点,孟潮提前在附近的餐厅订了包间。

进到里面,席与风随意拉了张椅子坐下,摸口袋掏烟,另一只手转动砂轮,接着是一阵烟草燃烧的轻响。

“这是憋了多久?”孟潮又笑,“抽烟不是浪荡子标配吗,你尽可以在公共场合放开了抽。”

席与风回了句“没憋”,薄雾自唇边缓缓逸出,他抬手按太阳穴,疲劳地合眼。

显然是累了,昨天被席望尘搞那么一出,还要起大早回家演戏,孟潮不禁摇头叹息:“这又是何苦,扮猪吃老虎先把自己名声搞臭了,外面可都在传你一晚上要玩三个。”

席与风哼笑一声:“三个?”

“怎么,你还嫌少?”

“嗯,十个也行。”

“……”孟潮无语片刻,酝酿之后提议道,“依我看,不如让我妹妹早点和你——”

没等说完,便被席与风打断:“你疯了?”

他下巴微抬,烟夹在指间:“这种时候把人往火坑里推,有你这么当哥的吗?”

“我们家到底能帮你几分,反正商业联姻,婚后你俩个体自由,各玩各的,我妹也没意见。”

面对友人的好意,席与风毫无所动似的:“不必了。真想帮我,离我越远越好。”

这种时候,情分无异于利刃,捅伤对方,更有可能波及自己。

席与风向来理智,因此他面对任何事情,哪怕是旁人眼中的危机,都能游刃有余,从容应对。

到底相交多年,深知对方脾性,后半段孟潮没再提要帮忙的事。

就是没忍住,聊完公事后又开始旁敲侧击地打听昨晚种种:“话说你今天这么累,看来席望尘给你送的人质量不错?”

“不是他送的人。”席与风说。

“敢情你躲开了?那就好,不然少不得给那边送把柄。”孟潮笑盈盈,胆子也大了些,“所以后来跟你共度一夜的是……?”

眼看就要问出东西了,席与风停了没动几下的筷子,话题便拐了个弯:“你今天话这么多,看来还没吃饱。”

孟潮连连摆手:“饱了饱了,跟你谈公事效率太高,五分钟就撑得胃胀。”

就是在这时候,席与风的手机响了。

拿起一看,陌生号码。

稍做迟疑,拇指按下接听键。

那头的江若,并没有想到电话会这么容易打通。

半个小时前他悠悠转醒,首先触动神经的是身体上的钝痛,比起多年前初学舞蹈练基本功的痛有过之而无不及。

在床上足足坐了十分钟,江若才大致厘清发生了什么。

房间里除了他没别人,他先挪到卫生间清洗一番,还好用了保护措施,不算太麻烦。

面向一整面镜子墙时,赤着上半身的江若看见自己身上或被抚摸或被揉捏出的痕迹,尚且没太多感觉,待抬手摸上略显红肿的唇,昨晚的一切霎时涌入脑海。

鲜明得让江若能回忆起每一个细节,哪怕是那人轻轻的一下眨眼,或者身体交融时一拍契合的心跳。

以及冷得像冰块的一个人,接吻的时候竟有一种把人拆吞入腹般的急切热烈。

至于这热烈里有几分源于药性,几分源于男人征伐的本能,便不得而知了。

本打算把昨晚当作一场新奇的体验,江若甚至觉得自己占了便宜,毕竟那种高级货被他白嫖了。然而当他从卫生间出来,看见放在桌子正中的一张显眼名片,才有了一种“哦是他嫖我”的自觉。

拿起纸片,看着上面“席与风”三个字,江若心说有趣,原来你们上等人也不都像张绍元那样无赖。

既然人家绅士地留了联系方式,自然没有不联系的道理。

抱着自己也说不清的微妙心理,江若拨打了名片上的号码。

只嘟了两声就接通了,当对方质感昂贵的声音响在耳畔,江若不合时宜地回想起这道嗓音情动低喘时的性感。

席与风:“喂,哪位?”

下意识打算自报家门的江若,在开口前想起自己的名字于对方来说只是两个没有意义的汉字,索性换了句直接的:“席少这是饿了多久?”

应是问句本身基调的关系,即便以玩笑的口吻说出来,也难免掺杂些许嘲讽揶揄。

倒显得咄咄逼人了。

而落在席与风耳朵里,通过惯性思维转化,便只剩下某种更为直接的意图。

于是江若听到席与风用完全没在开玩笑的语气,把问题抛了回来。

“要多少?”

站在回影视城的大巴车上,江若泄愤般地用手指狠戳开裂的屏幕,给安何发消息:我现在不仅是语言上的巨人,也是行动上的巨人!

不管谁嫖谁,一夜情已经发生,作为主动方的江若一朝翻身扬眉吐气,迫不及待要将此事宣扬。

安何兴许在忙,等了半个钟都没回复。

在这短暂又漫长的三十分钟里,江若等到了座位,脑袋抵着玻璃窗发了会儿呆,身上舒服了些,类似难堪的情绪也逐渐消退。

难堪……重复咀嚼了一遍这个词,江若哂笑,心说还真把自己当什么贞洁烈男了,被人随口反问,竟生出一种受到羞辱的愤怒。

不过回想几十分钟前的那段对话,江若并没有后悔一口回绝。

“我要什么,席少又知道了?”当时的他没等对面回答,紧接着道,“一场意外而已,打个电话就当回访,您不必这么紧张。”

现下想来,紧张的哪是席与风,分明是江若自己。

按照江若锱铢必较的习惯,碰上这种情况早狮子大开口了,就像上回对待张绍元那样。

在维护自身权益和维持基本的生存面前,他向来没有底线。

可没来由地,江若就是不想和电话那头的人扯上这种肮脏的关系。

好像帮他、回应他,都是为了钱一样。

明明是为了他那张脸嘛——“嫖客”江若如此想着,为自己的反常行为找到合理解释,并在下车后,把从口袋里掏出来的,还留有体温的名片扔进了站台旁的垃圾桶。

想起挂电话前,席与风那句不容置喙的“那你想好了打我电话”,笃定他的目的在于碰瓷似的,江若的火气又蹿到脑壳顶,差点把那名片从垃圾桶里翻出来,丢地上踩几脚。

到底没这么干,因为快迟到了。

下午有两场戏,虽然没台词但有正脸。

林晓正空闲,溜到给非主要演员用的大化妆间里给江若弄妆发。

在嘈杂的环境中,两人不得不拔高音量对话。正聊到晚上吃什么的话题,化妆间门忽地从外面打开,执行导演赵森领着个面生的男青年走了进来。

“小林。”看见林晓,赵森上前,“给他化个妆,不要太打眼的,他演司机。”

“……司机?”林晓疑惑地确认。

这部剧里只有一个司机角色。

闻言江若也站了起来,赵森注意到他,皱眉道:“你怎么还在这里?”

江若莫名其妙:“我是司机的演员啊。”

“剧务助理没通知你吗?”赵森环视四周,没找到人,转脸面向江若时不耐烦地挥手,驱赶的架势,“把衣服换下来就走吧,你被解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