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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剧?”

席与风从手机里调出电子票,递过去。

一眼就看到下方的“芳华剧团”字样,江若心说还挺有缘分:“你们公司的员工福利?”

席与风面无表情地点头。

“免费的?”

“嗯。”

“那就去呗。”江若抬头望天,把来前的计划忘了个干净,“反正也没事可做。”

老小区没有电梯,江若没让席与风跟他上去,自己三步并作两步爬上六楼。给阳台的花浇了水,再挪到屋里,前后不过一刻钟,就下来了。

午饭在外面解决,去的是一家广式茶餐厅。

不知是不是想多了,江若发现端上桌的菜品多是荤菜,除此之外就是肉包子……不对,好像应该叫叉烧包。

还有甜味叉烧包,软而不绵,甜而不腻,江若很喜欢,一口气吃了三个。

下午坐到剧场里还在打饱嗝,江若发愁地打开某减肥APP,把吃过的东西挨个录入,计算卡路里。

距开场还有十来分钟,不断有人在入场,周围一片嘈杂。

江若的耳朵却能精准捕捉到席与风的声音。

“这么严格?”席与风问。

这种事没什么好避讳的,江若说:“上学的时候更严格,每天都要上秤,有次重了二两,被老师罚跑操场二十圈。”

似是觉得这惩罚过分,席与风皱了皱眉:“现在你是演员,没人罚你跑步。”

“演员更要自觉。”江若隔着口罩捏了捏自己的脸,“观众想看的是仙风道骨,不是发面馒头。”

席与风笑了一声。

歌舞剧本身没毛病,原创剧本结构完整,音乐唯美,服化道也很用心,相比之下演员中规中矩的发挥也没拖太多后腿。

整场下来,江若的注意力几乎都放在舞蹈上,散场后,相比其他观众的意犹未尽,他却有些意兴阑珊。

因为他看见男舞蹈演员出现好几次失误,有两次很明显不是因为体力不支,而是熟练度不够。

换言之——练少了,这是舞蹈行业的大忌,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不是随口说说而已。

如果是他跳,定然不会出现这些问题。

回去的路上,车里放着舒缓的纯音乐,江若脑袋抵着车窗,望着外面快速倒退的城市夜景,忽然开口道:“那支舞,叫《无名》。”

没说是哪支舞,席与风便知道了似的“嗯”一声。

“是我自己编的舞。”江若接着说,“之所以叫《无名》,是因为它没有固定的跳法,不受任何约束,它可以有很多种样子。”

舞蹈是一种肢体语言,而语言是一种表达,既是表达,就与情绪的变化密不可分。

“我靠它被舞蹈学院录取,那天它是彩色的。后来它是蓝色的,红色的,偶尔是灰色。再后来,它被弄脏了,没有了颜色,我就……不想跳它了,也不想别人看到它曾经漂亮的样子,怕被对比,更怕被质疑。”

质疑他为什么放弃,又为什么忘记初心。

但江若没说出口。他觉得说到这里就够了,他不需要理解和怜悯,他只是想告诉席与风,我没有生气,也不怪你。

哪怕对方并没有道歉的意思,只是突然想对他好一点而已。

江若猜席与风应该听懂了,哪怕他自那一声之后,就静静聆听,再没发出声音。

回的自然是那套大平层。

进屋深吸一口气,江若有种事情终于解决的轻松感。

闷热夏日的夜晚,就该跳进游泳池,什么都不想,埋头狠狠游上几圈。

怎么想便怎么做了,江若把背包丢在地上,一个前跳扎进水里,世界上便多了一尾畅快的游鱼。

一口气憋了二十多秒,蹿出水面时正离岸边不远,江若看见席与风坐在躺椅上,手边意外地不是烟,而是酒杯。

江若曾在拍戏的时候见过这样的杯子,厚底广口,好像叫古典杯,一般用来喝加了冰块的威士忌。

冰水爱好者江若舔了舔唇,扬声问:“好喝吗?”

席与风没有回答,而是起身,走到岸边,蹲下。

靠在岸边的江若配合地扬起脖子,任由玻璃杯口贴上来,冰凉的液体自舌尖滑入喉管。

起初的顺滑口感被紧接着冲上脑门的辛辣取代,江若甚至有一瞬间眼前发黑。

听见岸边的人低声笑,问他:“好喝吗?”

江若一手搭在岸边,一手捂嘴,咳着咳着也笑起来。

他从头到脚都湿透,眼里也噙着水,仰头看向席与风:“好喝啊,因为……是你的味道。”

被从水里捞出来丢到床上时,江若才迟钝地感到头晕。

但是并不讨厌这感觉,人总要经历几次烈酒上头,和一旦醒来便不再知情的堕落。

他趴在席与风肩上,双手在看不见的地方,为席与风解开衬衫纽扣。

动作不快,语气也是醺然的缓慢:“其实,二十二岁的我,比起十七岁……也不差。”

说不清是介意还是别的什么心理,对于席与风昨天的话,江若有一种必须反驳的坚决。

而这话不知哪里刺激到对方,江若只觉箍在腰上的手一紧,继而脸被抬了起来,吻紧接着落下,掺杂着烟和酒,以及让人很难保持清醒的冷冽气息。

忽然想知道席与风看他跳舞时在想什么,哪怕这是越界,是过剩的好奇心。

这回,席与风满足了他。

拇指拂过曾经流泪的眼角,再往下,摩挲微微红肿的唇瓣。他们在黑暗中凝视对方。

对应江若口中“曾经漂亮的样子”,席与风的声音微沉而笃定:“差很多。”

“现在,更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