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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火买酒回来,到处找不到青莹,便向老铸剑师询问。老铸剑师笑着说道:‘宝剑即将出炉,需要你日夜守护,夫人怕你分心,就回娘家去了。还说等你打败了对手,才可去找她。’之前青莹确实有提到过这件事,流火便没有多想,只觉得青莹走得太过仓促,居然连声招呼都不打。

“老铸剑师虽然心术不正,但其铸剑的手艺的确十分高超。青莹剑出炉的那一日,风云汇聚,天地失色,就连那晚的月亮都一改往日皎洁,变得殷红如血。天地异象,昭示着此剑不凡。流火将之视若珍宝,甚至把它当成青莹,与之相拥入眠。

“那晚,他做了一个奇怪的梦,梦见青莹站在血月下,两眼含泪,只是深情地凝望着他,并不言语。他向青莹走去。但无论他怎样走,都无法拉近两人之间的距离。于是他开始跑,飞快地跑,眼看就要触碰到青莹,但就在这时,天上的血月突然崩碎,漫天赤火从天而降,将他二人吞噬。流火猝然惊醒,看看枕畔的青莹剑,依旧光洁明净。

“流火把这个奇怪的梦告诉了老铸剑师,想听听他对这个梦的看法。老铸剑师心虚,支吾说道:‘这一定是你太过思念夫人的缘故。既然你拥剑入眠,梦到了夫人,那干脆就以夫人之名,来命名这柄剑吧。’这正合了流火的心意。他在剑上刻下了青莹的名字,然后握着这柄剑,去向最后那位对手挑战。”

谢岚听得入神,迫不及待追问道:“结果呢,谁胜了?”

“是流火胜了。他用青莹剑,斩断了对手引以为傲的利刃,并击败了对方,成为了名副其实的天下第一剑。”萧溪水低下头,凝视着手里的青莹剑,“流火的梦想终于达成了。他飞奔回家,想把这个好消息告诉青莹,但当他回到草庐时,才忽然想起,青莹回娘家去了。他又奔去岳父家,但岳父岳母都说青莹没有来过。流火愣住了。如果青莹没有回娘家,那她去了哪里?

“流火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他夺门而出,一路奔到眉山,向老铸剑师询问青莹的下落。老铸剑师见流火还活着,惊得魂不附体。那一次流火落败后,跟他的对手说:‘我还会再来挑战。’他的对手说:‘如果你再来,那就是生死战了,我不会给你第三次挑战的机会。’这件事流火没有告诉青莹,但却跟老铸剑师说了。老铸剑师笃定流火会再次落败,并被对方杀死,所以才敢扯谎,骗青莹跳炉祭剑。现在流火活着回来了,他的谎言不攻自破。但为了活命,他仍一口咬定,青莹是回娘家去了。流火见他拒不吐实,就拿他家人的性命来威胁,老铸剑师无奈,只得说出了实情。流火一怒之下,刺死了老铸剑师,又将其尸身丢入锻炉中,烧成了灰烬。之后,流火在浣花溪畔为青莹立了一座衣冠冢,随后便在坟前自刎了。”

谢岚叹息道:“想不到青莹剑的背后,竟有这样一个悲伤的故事,当真令人闻之扼腕。”

萧溪水手指轻抚冰冷的剑身,道:“每每想到这个故事,我总替流火感到难过。他击败了所有的对手,成为了天下第一剑,实现了自己的梦想,本该与青莹过上与世无争的平静生活,不想老铸剑师使坏,哄骗青莹跳炉祭剑,以致最后流火自刎殉情。虽然不知已过去了多少个春秋,但握着青莹剑,我总能感受到流火的悲伤。”

云天行紧握赤鳞剑,道:“青莹为了帮流火圆梦,不惜以身殉剑,同样令人敬佩。”

萧溪水微微点头,道:“他们两人爱对方,更胜过爱自己,这是很令人欣羡的。”顿了顿,又道:“流火死时,正值雨季。连天大雨,河水暴涨,不但冲垮了草庐和青莹的衣冠冢,就连流火的尸身都被冲到了下游。很快,流火的死讯像风一样,迅速传遍了整个江湖。那些觊觎青莹剑的人,纷纷赶来浣花溪,寻找青莹剑的下落,但都一无所获。听住在浣花溪畔的老人说,当时沿浣花溪找剑的人,比河里的鱼都多。但不知什么缘故,青莹剑好像突然消失了,即便把整条浣花溪来回找了好多遍,都没有发现它的踪迹。”

谢岚道:“莫不是被人捡去了?”

萧溪水摇了摇头,继续说道:“随着时间的流逝,来浣花溪寻剑的人越来越少,流火和青莹的故事也渐渐被人淡忘了。有一年夏日,大约是午后时分吧,家父在浣花溪畔的一个浅水湾中踩河蚌,不小心被一利物划伤了脚。家父将那东西从淤泥里摸出来,发现是一柄剑。虽不知那剑已在淤泥中待了多少年月,但洗净淤泥后,剑身光洁如水,不染纤尘,更无一点锈斑。家父那时虽还年轻,但到底也见过一些世面,单看此剑出淤泥而不染的品性,便知不是凡物。拿回去给门中师长观看,都说是一柄好剑,该拿去给相剑师鉴定。于是家父便带着这柄剑,找到了巴蜀最有名的相剑师——白夫子。

“白夫子相剑的本事不但在巴蜀有名,即便放眼整个天下,能跟他相比的都不多。白夫子还住在京城的时候,找他相剑的人多如牛毛。据说他家的门槛一个月要换三次,虽不知真假,但足见来人之多。当朝天子与近侍闲谈时,听他们谈起白夫子,说他不但会相剑,还有望气的本事,能遍观万物,明断吉凶。天子一听来了兴致,便命人将白夫子请入宫中,请他使用望气术,前往玉液池观望前不久异国使臣送来的金龟。近侍将白夫子带到玉液池,指了池中金龟,白夫子只看了一眼,便笑着说道:“此物虽然金贵,但到底是肉体凡胎,以琼浆玉液奉养,终日沉醉,谅命不久矣。”那近侍听了这话,惊出了一身冷汗,要他改口,白夫子不肯。近侍只得将白夫子的原话回复天子。天子闻言震怒,道:‘此金龟乃异邦贵种,百年难遇。使臣曾言,若好生照料,可活千年。你妄言其命不久,实是欺君,论罪当斩!’白夫子笑道:‘此龟三日不死,圣上可斩我首级,悬于城头示众。’天子道:‘好,寡人便让你再多活三日!带下去!’又嘱咐近侍,好生照料金龟,不可怠慢。两日后,金龟死于玉液池。天子感慨道:‘白夫子名不虚传。’忙命人将之释放,又请他入朝为官,白夫子谢绝不授。天子不肯罢休,仍不时派人来请。白夫子不堪其扰,便偷偷离开京城,回到了故乡巴蜀,仍以相剑师为业。

“家父把剑交给白夫子,请他帮忙鉴定。白夫子只看了一眼,便将剑抛还给家父,道:‘此乃不祥之物,还是趁早拿去丢掉吧。’

“此剑是家父偶然得到了,虽不知其来历,但却是一把挥金断银,削铁如泥的利器,要他拿去丢掉,他哪里舍得?追问缘故,白夫子道:‘此剑怨气太重,用则害主。’家父道:‘可有破解之法?’白夫子道:‘最好的破解之法就是将之毁掉。’家父不舍,道:‘此剑锐利非常,世所罕见,毁掉实在可惜。’白夫子道:‘此剑虽利,用则妨主。言尽于此,你好自为之吧。’

谢岚道:“令尊并没有毁掉这柄剑。”

萧溪水点了点头,道:“家父一直以为,此剑是上天对他的恩赐。他明知道白夫子不是危言耸听,但还是将这柄剑留下了。门中的师长都劝他,最好听从白夫子的话,将此剑毁掉,以保平安。家父性情执拗,只要是认定了的事,谁劝都没用。大概是白夫子的话应验了吧,家父最后惨死于此剑之下。”

谢岚道:“令尊捡到的就是青莹剑?”

萧溪水手抚青莹剑,神情复杂,道:“不错,家父捡到的正是世人苦寻不得,青莹以血肉祭炉,流火用之自刎的青莹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