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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喘了口气,声音陡然拔高,震得城墙上的瓦片都似在发抖:

“咱们这些人,祖祖辈辈租你家的地,春种秋收,汗珠子摔八瓣,你家粮仓里的米,哪一粒不是咱们用血汗换来的?

如今闹饥荒,地里长不出庄稼,你倒好,连夜把粮食全拉进圩子,是铁了心要看着咱们饿死啊!”

“我倒要问问你——”

老陈头的拐杖指向城墙,“俺们这些佃户要是都饿死了,来年你家那千亩良田,交给谁去耕?难不成你陆大财主自己扛着锄头下地?”

城墙上的陆剥皮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张了张嘴却没说出话来。

老陈头忽然红了眼眶,声音带上了哽咽:“想当年闹匪乱,土匪围了你家大院,是谁拿着锄头扁担帮你家守的?

是俺们下塘村的老少爷们!男人们上房扔石头,女人家烧开水往下泼,连半大的娃都提着菜刀守在门口!

为啥?因为当年的老财主讲人情!逢年过节给俺们分肉,谁家生了娃送两斗米,村里的孤寡老人,哪个不念叨他的好?”

他猛地一拍大腿,拐杖在地上戳出个小坑:“可到了你手里,咋就成了这副铁石心肠?你爹要是泉下有知,能容你这么糟践乡亲?”

这番话像重锤敲在人心上,墙下的村民们跟着红了眼,有几个老人想起当年的光景,忍不住抹起了眼泪。

城墙上的护卫队也有些发愣,手里的弓箭不知不觉放低了些——他们中不少人,祖上也曾是给陆家种地的佃户。

陆剥皮被堵得哑口无言,只觉得脸上烧得慌,梗着脖子吼道:

“休要胡言!我陆家给你们口粥喝就不错了,还敢提当年的事!再不退,休怪我放箭了!”

可他的声音里没了底气,连握着墙垛的手都在微微发颤。

老陈头站在墙下,背驼得像座桥,却像根钉在地上的桩,让那道高耸的圩墙,都显得矮了几分。

陆剥皮被老陈头揭了老底,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像是被人兜头泼了盆脏水。

他猛地一拍墙垛,声音尖利得像被踩了尾巴的猫:

“少扯那些陈芝麻烂谷子!我家的粮食,我爱拉哪去拉哪去!

施了半个月米粥,仁至义尽,早把你们当年那点情分还干净了!”

他指着墙下的人群,唾沫星子飞溅:“我警告你们,赶紧散了!聚众闹事抢粮,这是跟朝廷作对!

等县里的官兵来了,一个个都得拉去砍头,株连九族!”

这话刚落,人群里突然炸出个洪亮的吼声:“姓陆的,你少在这里放屁!”

只见隔壁村的王村长挤到前面,他手里攥着根扁担,指节捏得发白:

“你家的粮食?这些年你把租子提了三成,还放着利滚利的高利贷,多少人家被你逼得卖儿卖女、家破人亡?你家就是吃人不吐骨头的狼窝!”

王村长往前跨了一步,离墙根只有几步远,眼里的血丝像蛛网似的蔓延:

“前几日俺们村去借粮,你说粮仓见底了,转头就把一千多担粮食拉进圩子。

——你安的什么心?不就是想等俺们饿死,好吞并各家那点薄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