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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央望了一眼道:“那是柴房,堆柴火的。”

“哦,不是关人的吗?”

“关人?”黎央疑惑地拧眉。

我看他神情不似作伪,应该是没被关过,便岔开话题:“摩川平时对你严厉吗?”

“摩……”只重复了一个字黎央便觉出不对,迅速闭紧嘴巴,瞪着我道,“你要叫‘频伽’。”

“摩川还是频伽有那么重要吗?”我嗤笑道,“在他没成为言官前,我都是叫他摩川的。”

黎央唇角向下,满脸严肃:“重要。”

那眼神,仿佛我再叫一声“摩川”,他能扑上来咬我。

我不愿跟他争辩,只能妥协:“行行行,频伽频伽。”

他面色稍霁,但也不太想理我的样子,至于我的问题……更是被他彻底无视。

等了片刻,严初文擦着他的无框眼镜从卫生间出来了,高度近视的眼睛完全没有察觉一旁男孩僵硬的脸色。

“走吧,参观完大殿时间也差不多了,正好回去吃饭。”他戴上眼镜道。

从小楼往大殿的路上,没有遮挡的院墙边整齐地摆着好些盆栽,一株株长得跟葱一样。黎央说那是摩川种的兰花,天气好的时候会摆出来晒太阳,天气不好还要收回去,特别娇贵。

我们转回大殿,在殿门口再次遇到了摩川和正在祈愿的信徒。那老妇人满面风霜,不知是从何处赶过来的,见到摩川激动得不行,双手紧紧揪着衣襟,眼里闪着泪光。

仿佛,只要见到摩川,神明就一定能够听到她的愿望。

黎央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带我们绕过他们进到了殿里。

一踏进殿门,就觉得里头光线一暗。等双眼慢慢适应,我便看到正前方一尊巨大的鹿首人身像矗立眼前。

神像高约三米,全身镀金,呈半伽跌坐,左手垂在身侧,掩在厚重的袖中,右手自然搭在膝头,袒露的胸口与露出的右手手腕处,戴着华丽的璎珞与手镯。

一缕阳光自屋顶天窗落下,与供桌上的酥油灯遥相辉映着,将鹿神金身照耀得越发耀眼。

我望着祂,祂睨着我。分明是死物,我却好像从祂眼里看到了怜悯与慈悲。

这就是……层禄族的神,沧澜雪山的山君。也是摩川的妻子,丈夫,和主人。

“频伽日常修行、见客都会待在这里,用饭也在这里,边上还有间小房间,是他晚上休息的地方,没什么特别的,就不带你们看了。”进到殿里,黎央降低了音量,不自觉变得小心翼翼。

虽然我本身不信鬼神,但因为江雪寒的缘故,从小看了不少宗教方面的书籍。在敦煌壁画中,有一副《鹿王本生图》,记载着九色鹿被人类恩将仇报的故事,也不知道和层禄的这只是不是同一只。

良久,我收回视线,环顾四周,见神像旁有一张矮几,几上文房四宝俱全,正中铺着张白宣,便凑过去看了眼。

白宣上是一纸漂亮的小楷,笔锋劲健,结体端雅,章法自然,抄的似乎是《金刚经》中的一段。

我还想再仔细端详,一只修长苍白的手出现在我面前,捏起那张薄薄的宣纸折了两折,夹到了一旁的经书中。

“看什么?”摩川不知什么时候进来的,仍是那副圣洁不染凡尘的模样,唇边的笑却已经不见了,一双眼又黑又沉。

不远处,严初文正小声与黎央探讨着什么,两人都没关注这边。

我真想敲锣打鼓让他们都看过来,看看他们的雪山神子是怎么随意切换两副面孔的。

“抱歉。”我爽快道歉,耸肩道,“我没想到你的隐私会摆在这么人来人往的地方。”

他没有继续跟我打嘴炮的意思,扫一眼黎央他们,道:“都逛完了?”

我笑笑:“除了您的香闺,都逛完了。”

他往殿外看了一眼:“逛完了就早点回去吧,下山的台阶又密又陡,天暗了不好走。”

这是下逐客令了。

我了然,也不废话,直接招呼严初文,催他快点走。

严初文看着还有些问题没问明白,但被我催得不行了,也只能急急忙忙追过来。

“怎么了?”二十多年的兄弟情,他再迟钝也看出来我脸色不对,“又跟摩川吵架了?”

我们已经走出神庙一段,见左右没人,我索性站定不动,深深吸了口气。冷空气甫一进肺,我就冻了个激灵,心头的火瞬间熄了不少。

“他就是歧视同性恋。”我将下半张脸埋进围巾里,小声骂了句,“封建糟粕。”

严初文无奈摇头:“他是第一个去外头读书,一路读到大学的‘频伽’,在他之前,层禄的言官世代固守在厝岩崧,连飞机都没坐过。成长环境保守,加上他从小修梵行,能心平气和跟你说话都是受了现代教育的影响了,难不成你还想让他祝福你?”

记得严初文跟我说过,层禄族从前十分落后,比现在更为闭塞,孩子只学层禄文化,连会说夏语的也很少。摩川出去上学,还是当时的扶贫干部磨了老言官许久才磨下来的。

我瞥了严初文一眼,双手插兜,缓缓步下台阶,纠正道:“肄业。他大学没毕业呢,现在只是个高中学历。”

严初文一愣,随即笑笑,与我并肩道:“他大多时间在庙里待着,你要是不想遇到他,不来这边就是。”

我点点头,没再说什么,脑海里却不由回忆起了与摩川在大学时的第一次相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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架空架空架空,此山南非彼山南。

梵行:梵,清净意;断淫称为梵行。

不好意思,昨天手抖标错音了,应该是频伽(pín jiā),“频”读二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