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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跟左勇其实没有熟到可以去他家串门的地步,但这会儿已经顾不上了,他收留我也得收留我,不收留我也得收留我。

【好啊,恰骨来吗?】

【他不来。】

左勇顿了顿,与黎央一样敏锐察觉到了不对。

【你们吵架了?】

对他,就不能用对小朋友那套搪塞法了。

【算是吧。】

对于我含糊的回答,左勇并没有追根问底,给我发了个定位,告诉我他家的门牌号后就结束了对话。

我看了眼,不算远,约莫一公里吧。

没带任何行李,我只是去主屋跟舅舅说了声,就这么插着口袋一个人往左勇家去了。

左勇家一共有三个孩子,左勇最大,下头是他妹妹苏朵,再下面是最小的弟弟阿茂。阿茂今年刚上初中,就在棚葛读书,现在也在放寒假。

苏朵因为之前我策划全年级起义向学校施压的事对我很有好感,一进门就带我里里外外参观了他们家,还在吃饭的时候向她父母、弟弟绘声绘色地说了我起义的经过,看着比他哥都高兴我到他们家做客。

吃完饭,跟他们兄妹三人打了会儿牌,左勇忽然问我要不要体验一下他们这里的澡堂。

“你们这里还有澡堂?”我下意识以为是北方那种搓澡的澡堂。

“对啊,我们这儿有温泉的。”苏朵理着牌道。

我更惊讶了:“你们这儿还有温泉?”

“对啊,天然的。”左勇道,“一共两个泉眼,一个在棚葛,一个在隔壁村。两个温泉都是四十度左右,冬天泡很舒服。”

他又说,隔壁泉是女人泉,只能女人泡,在棚葛的这个泉是男人泉,只能男人泡,离他们家不过两百米,走走很近。

我倒是很想体验,但是……我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着,有些为难。

“我没带换洗衣服,连毛巾都没带。”

苏朵一听就这,直接给我出了主意:“没关系,我给你找条新毛巾。衣服的话,你身形和小弟差不多,穿他的就行了。你还没穿过我们层禄的衣服吧?入乡随俗,换一身试试看呗。”

她瞧着比我还跃跃欲试。

“啊……行吧。”我才点头,她就起身找她阿妈给我准备衣服去了。

在我想象中,澡堂,起码那得是有墙有顶,有个收门票的地方才是澡堂。

没成想棚葛的这个“男澡堂”,竟然只在周围砌了圈一米多高的围墙,院门也不上锁,几片烂木头,谁都能推进去。

一进门,就是个用青砖砌成的巨大圆形凹槽,凹槽内部是一圈圈的台阶可以向下,也不知道是温泉水有些干了还是本来就只有这么点,底部真正的温泉大概直径也就三米,泡不下几个人。

“衣服放边上就行。”左勇说着,开始解自己的腰带。

他快速脱了衣服就窜进了温泉里,随后发出一系列“呜呼”、“哇啊”、“嘶”的想坐下又因为太烫难以一下子浸到池里的猩猩般的嘶吼。

我一件件脱掉衣服,将它们堆放到一边的树桩上,脱到裤子的时候,阿茂已经咻地一下从我面前一闪而过,奔跑着跃入了池水中。

巨大的水花从池中炸开,几滴温热的水滴甚至溅到了我的脸上。

很快,底下传来左勇的怒骂声和阿茂不加掩饰的大笑,我加快速度脱掉裤子,光着身体大叫着冲向了他们。

“都让让都让让,让我来演示一下标准的入水姿势!”我站在温泉池边上,双手合十,双腿并拢,挺胸收腹,是最标准的跳水姿势。

左勇兄弟俩目不转睛地看着我,都以为我要跳。

双手挪到胸前,我像模像样念了声佛号,缓步走进水里:“两位施主让一让,给贫僧让个地方。”

两兄弟齐齐“切”了声,不约而同朝我泼了捧水。

三人玩闹了通,皮泡皱了,头发湿了,心情也变好了。

苏朵的眼睛很毒,阿茂的尺寸果然跟我的一样,他的衣服我穿着大小正合适。

深红色的里衣,配外头黑色的袍子。袍子衣襟、袖口、衣摆处都有彩色的花纹装饰,领口嵌有黑色的毛边。唯一美中不足是脚上穿的是运动鞋,要是换上像贺南鸢那样的靴子就更帅了。

“不错嘛,挺像那么回事的。”左勇打量着我,道,“不过,要是再高点就好了。”

我调整着腰带,闻言冲他翻了个白眼。

“我明年就能188你信不信?”

一米八以上了不起啊?我现在已经174了,再努力长长,175不是问题,然后按照惯例,四舍五入一下,我就是180。

换言之,我长到180是完全没有问题的。

三人走在回去的路上,我接到了贺南鸢的电话。

本来都不想接了,想了想,不接好像有点小家子气,最后还是接了。

只是接是接起来了,却谁也没先开口。

一段诡异的沉默后,终是贺南鸢打破了僵局:“你今天不回来了?”

“……嗯。”

就你会“嗯”啊,我也会啊。

他又是好半天不说话,我也不急,耐心地等着他的后招。

半晌,他复又开口:“米夏,你要跟我绝交吗?”

“……”

他们层禄人,真的很不会迂回。

突然觉得他昨天或许已经在违背本性尽可能委婉地拒绝我了,不然按照层禄人的性格,不喜欢就是不喜欢,怎么都是要让我把话说完的。

“没有啊。”半湿的发被风一吹,脑壳都像是要被冻住了,前面的左勇两兄弟一边走头顶一边在冒白烟。

我吸了吸鼻子。他们都不觉得冷的吗?

“你之前不是说我品味不好吗?我承认,我是品味不好,所以我改了。现在我就喜欢深眼窝高鼻梁长得跟混血似的长相……”含着点赌气的成份,我说,“明天我就去村里挨家挨户敲门,谁跟我看对眼了我就把他带回海城去。反正我自己有小金库,他就算什么都不干我也能养活他。”

拿开手机,我压根没有听对面人说话的意思:“你别操心我了,我忙着呢。”说完干脆地挂了电话。

站在黑暗的道路中央,我瞪着天上的明镜般的月亮,对冥冥之中可能存在的某个神灵或者上帝暗自撂下狠话:好话不说第二遍,你有本事一道雷劈死我,老子反正打死不会主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