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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葬,水葬,在他们眼里都是不行的,何况是直接沉没在海里。

所以就这一件事情,就吓退了很多人。

最后去的人,要么是真想去外面的人,具有冒险精神,要么是真穷。

没错,给的银子实在是很高。

“我想着出去两年,回来就能在镇子里买座小宅子了。到时候,孩子在镇上,也能比在村子里好,至少去小学读书的时候,不用走那么远的路。”

如今小学还没有开到村子里去,孩子们要是去镇上,就不方便极了。虽然说可以寄宿,但是如今这一批孩子读小学的年纪都小,又是父母心里的宝,长年累月的放到学校寄宿,他们也不放心。

所以,最好就是在镇子上买一套宅子。

排队报名的人道:“我自小水性就好,之前听说徐州那边选水军,我去晚了,没选上,本是想回家去的,谁知道天无绝人之路,这不,又招海航的人了。”

就有人道:“如今世道好过了,即便是这回选不上海航,我也不准备回去了,又是农闲,你说我们回去做什么?趁着冬日里,多做点事情才是好的——你们听说了么,愿州那边正招人了,我想着去呢。”

“愿州?愿州在哪里?”

“啧,一看你就不看报纸,如今陛下将先楚那边划分了六州,靠近秦国那边的叫愿州。”

“天爷,那么远,你去那里做什么?“

“远什么,坐船快。“

“别犟,去愿州,怕是一年也不能回来一次,你家中的妻儿怎么办?听我的,就在这附近找个事情做,每月能回去几回,家里的人出什么事情,也能帮着点,否则,你挣了银子又能有什么用呢?”

这一听见就是过来人,便排队在他身边的人都围过来,问:“听老兄这意思,是之前出去过了?”

那人就叹气,“是啊,去的还不远,就在庐州,就是石油厂,我去的时候,也抱着多挣银子的想法去的,但是我阿娘正好生病,这一去,就连她最后一面也没赶上,我想了好几天,还是辞工回来了。这一来一回,相当于没挣银子了。”

众人沉默,都觉得不容易。不过又突然觉得不对劲,“那老兄怎么又来面试海航了?这一去,可就不是你想回来就回来的了。那在海上,即便你想好回来,也只能呆着,难道那船还能为了你返航?”

那人就突然悲伤的道:“我母亲去世没多久,妻子和儿子也相继去世了,我一个人,怕什么?”

这就值得让人同情了。

不过这番话也引起了不少人的思考:这一去,真值得吗?

于是不少人又拿着简历走了出来,等人走了,那人身边的一个大汉就笑着骂道:“好你个吴三,你家妻子儿子不是在家里好好的吗?“

那叫吴三的也笑,“我也是为了他们好,我说的可有哪句不对?要是没决心,那就不要来,这一去,真就是可能回不来了。”

大汉:“那你还来?”

吴三坚定地道:“我喜欢水,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在水里称第二,就没人敢称第一。”

大汉啧了一声,一个村里长大,自然知道他的厉害,想要嘲讽几句他是没见过世面,没见着水军那下水的模样,但是想想,这人一顿哄骗,已经骗走了好几个竞争对手,又觉得应该对他好点,于是便闭了嘴巴,一心一意的准备面试的话去了。

过了一天,他们就收到了面试通过的信件,然后就要去集中训练了。吴三老婆就哭,“你这个没良心的,你要是去了,我就带着孩子改嫁去。”

吴三就道:“要是我死了,你就改嫁吧,孩子还是我的姓就好,但是我没死,你放心,你以后有的享福呢,我肯定让你住上大宅子。”

他说完就开始收拾包袱,跟隔壁的大汉一起离开了家。

——他们虽然不是第一批海航的人,但是在后来长久的海航的海员中,却依旧是留下了名字的人。

……

十一月,闻州跟丝州相交不远的小村庄。

清晨,寒冷凛冽,邮政员阳江已经开始清点自己收到的信件和东西。

哪个是送到哪个人家去的,哪个需要背篓,哪个不需要,都清点好后,就开始一天的送快递之行了。

他娘给他塞了个咸鸭蛋,“鸡蛋你觉得没味道,那就吃吃这个,听闻是双蛋黄的呢,我好不容易买来的。”

这种蛋,做成咸咸鸭蛋就特别香,正好路上吃。

她还准备了保温壶,给里面灌满了热水,一边灌一边又习惯性的抱怨,“我就说,不要做这个邮政员算了,多苦啊,拿到手里没多少银子,又不是朝廷正式的官员,只是个边边角角说不上话的,不如就辞了,跟你姐夫一起去卖衣裳,那衣裳买的时候便宜,拿回来就能转手卖出去,不比你这个赚钱?”

阳江就笑,“不了,我喜欢现在的日子。”

他已经走了这么久的路,习惯了时不时就去送信的路,脚步踏在上面,就高兴的很。

他娘还要唠叨,他爹就不耐烦了,出来吼道:“你懂什么,卖衣裳挣了上顿没下顿的,可是江子这是能做一辈子的,辛苦点算什么?妇道人家!”

他娘就瞪了一眼他爹,气呼呼的回去了,阳江媳妇才敢抱着孩子出来,将一块自己做的蛋饼给他塞嘴巴里,“你快去,今天看样子还会下雪,早去早回。”

阳江便走了,逗弄了下三岁的儿子,道了一句,“等阿爹回来给你带野鸡吃。”

他妻子就道:“别站着了,走吧。”

阳江这才走了。第一户送的是信件,收信的人家不认识字,他就得留下来给他们读一读,要是有需要,他还要为他们写一封回信。

这就是他的合法额外收入了。

不过写一封信也不高,只收三个铜板。且如今找他代写的人越来越少了,毕竟,这村子里谁家还没个读书郎?

自家村里的人,只要有需要,写封信,还是可以的。

只有碰巧读书郎们都不在家的时候,他才能代写一封,赚几个铜板。

写完信,收了铜板,又将一个邮寄单子让他们按个手印,就可以离开了。

这个时候,谁家都窝在炕上,不在炕上的,便是在火堆旁边,火灰里肯定有一个红薯。

阳江总能被热情的递上一个红薯,他也不客气,拿着在路上吃。

这一路上的山路多,人住的散,虽然有时候只有几封信,但是需要走的路多。

一天来回,早上出,晚上归,是他每天都要做的事情。

但是有时候,他也会读到一些特殊的信件。比如,这家的人在外面死了,需要他们去奔丧,便要接受他们的悲戚,不断的跟他们说怎么去城池里面,怎么去找这信上的地址。

还有时候,会有外出在外家人写信回来要银子,这些人听他读完或者自己看完,就会朝着他借银子,毕竟在他们看来,他如今做的活,好歹算是朝廷的官爷做的事情,定然是有银子的,他有和善的很,说不得能借。

阳江刚开始也借,但是后来被妻子和阿娘骂了几回,也懂得说了。

“孩子要读书了,我也没银子呢,前些日子借给三婶的银子,她也说家里没有银子,不能还,我没法子,只能去朝着妻子的娘家哥哥借,如今,他们也被我借怕了,毕竟,我借了,也没银子还,这世道,哎,我也没地方说理去。”

这么说一番话,便没人再借了,他也能保得住自己回家不会得到一顿骂。

不过即便他借也没有用,毕竟他的银子都在妻子那里。

他回家后,还会跟妻子说起哪家又开口借银子了,妻子就笑,“那你想借不想借啊?”

阳江摇头,“不借,咱们自己也没银子呢。”

他妻子突然就拿出三两银子给他看,“你没银子,我可有。”

阳江就吃惊道:“你怎么有这么多银子?”

他妻子就小声的道:“我嫂子不是开了个绣庄吗?我给她画花样子,卖的好,她给我的。”

阳江也低声下来,道:“阿爹阿娘不知道?”

他妻子:“不知道,你也别说。”

阳江就笑,这是妻子自己的银子,她自然能自己分配,于是点头道:“我知晓了。”

“我真没想到这个还能挣银子,你说,我多画几张行不行?我想着,这些银子都存着不动,等以后给儿子读书。”

而且儿子三岁了,他们又可以生下一个了,到时候又是银子。

随着日子越过越好,他们也知道该为娃娃们打算了,那光生出来肯定是不够的,还得要送去上学,即便是个女娃娃,也要去读书才行。

只有读书了,才能赚轻松的银子。

于是就更加觉得银子不够了,干脆爬起来,道:“不行,我得再画一个好看的花样子才行。”

阳江哭笑不得,只好抱着儿子,在旁边陪着她,顺便教儿子认字。

平淡但满足。

……

小人物的日子有自己的安稳,大人物的日子却没有那般的好过了。

楚天齐带着一家老小从楚国逃离之后,就一直藏身在齐夫人早就伪造好了身份的乡下。

齐夫人觉得楚国没了,那日子也能过,楚愿这般的聪慧,说不得还能拜相呢。

但是楚天齐却不甘心。

“朝为楚国君,暮为田舍翁,朕怎么能甘心。”

齐夫人白眼都要翻到天上去了。她道了一句,“可别提你的皇帝之位了,统共也没做多久。”

楚天齐愤怒极了,“你怎可如此的诋毁朕?”

齐夫人就叹气,“天齐,你怎么会变成如此?”

他们自小一起长大,答应嫁给他的时候,他也是风华正茂的少年郎,有志气,有朝气,有着一心为国和敬重她的心。

但是后面,他就变了。

他可以直接让她成为下堂妻,也可以让玉华公主直接死去,要不是她帮着,他能杀了自己跟玉华公主和自己的亲儿子。

齐夫人静静的看着他,“天齐,你自己静下来心来,仔细想一想,这么多年,这么多事情,你是不是一步踏错,步步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