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腊月里, 平安巷子里安静的很。

此时天色还早,平安巷子里的大人们大多数不在家里。

唯一呆在家里的罗玉松夫妻窝在书房里,罗玉松给各家写春联, 孙香如今肚子大了,雪天路滑, 折青允许她在家里办公, 所以正拿着账册看着, 时不时咳嗽一声,罗玉松就要端茶送水, 所以就巷子里几家的春联,他写了半天, 还没写完。

小孩子们也都在自己的宅子里安心研究,外面的风风雨雨一直都影响不了他们,皇太女殿下将平安巷子打造成了一个世外桃源, 他们只管研究自己喜欢的东西就好了。

安静是这里的常态,只有吃饭的时候, 大家相聚一起,才会有人声笑语。

阿福研究了一个风力问题的算式,正出了门, 要拿着稿纸去找小意, 就见着一道身影逆光而来。

不用看脸, 光看身形和官靴以及身后背着的那把伞, 就知道是宗童大人。

这巷子里的人, 大家碰见唯一会拘谨一点的人就是宗童了。阿福立马停下来,跟宗童大人问好,“宗童哥,你今日怎么这么早回来了?”

虽然宗童大人是丹青的师父, 但是大家依旧还是叫宗童一声哥,不然叫了叔,他们以后叫玉松哥和阿香姐的时候,不是直接将人家降了辈分吗?

所以,不能让阿香姐跟玉松哥降辈分,只能让丹青的辈分降一位。

阿福将这个称呼跟小意说过一次,小意惊呼:“那丹青愿意吗?”

阿福就挺了挺小腰,“丹青没办法,这就是平安巷子里的弱肉强食。”

不过他的小身板在小意面前还能勉强挺起来,但是在宗童大人面前,就只能弱弱的缩成一团了。

宗童轻轻的朝着他点了点头,一语未出,却走出了让人不敢惹的步伐。

阿福就站在门口瞅,再瞅,就见宗童大人进了玉松哥的家里。

这般气势的去,又是这个时间回,难道是出了什么事情吗?

正在想,就听见宅子里,阿香姐的声音冲破云霄而来。

“想要银子,没门!今年的雪下的大,可能会有雪灾,这银子今年就得先预备着,之前夏州出了那事情,我为了支持皇太女殿下的决定,给了多少银子出去?还有瑶州地震,那可都是银子。”

还有源源不断去边境和州的军资,各地的教育基础开支,以及刚打下来秦国和楚国各州各城池的修路,基建,这些都是银子。

她大怒,“皇太女殿下以为这些银子都是大风刮来的?”

罗玉松就在旁边劝,“殿下也是为了大家好,出了夏州这事情,不就是因为侦察没有做到位吗?建造一个刑侦学院也好。”

孙香啪的一声将罗玉松打旁边去,正要再骂,就见宗童不知道何时走到了案桌旁边,拿着纸和笔,动笔写了几个字。

孙香:“……你写什么呢?”

宗童:“皇太女殿下以为这些银子都是大风刮来的。”

孙香:“……”

这话有些熟悉,这不是她刚刚说的吗?

她气急:“你写我说的话做什么?”

宗童:“今晚进宫的时候,带进去给殿下看。”

孙香:“你敢告状!”

宗童写:你敢告状。

孙香:“……”

罗玉松:“……”

他悄悄的比起了大拇指。

然后孙香就乖乖的在账本上划拉,给宗童划拉了一笔银子出来。

她冷着脸,“将纸留下。”

宗童点头,背着一把伞,踩着雪,吱呀吱呀的往外面走去。

走了一半,他又转过头来,罕见笑了笑,“隐卫最先训练的便是记忆。”

这意思就是说,他虽然不带走纸了,但是他记得。

孙香不免又将他骂了一次。大怒道:“等吧,等以后我跟皇太女殿下说,将隐卫彻底给改革了,我看他嚣张不嚣张。”

罗玉松不敢反驳,一个劲的顺从,“对啊,改革,改革好。”

孙香这才哼了一声,然后看着账本上的数字又冷哼了一声。

罗玉松就道:“拿走了那些银子,会不会有影响啊?”

孙香就啧了一声,“你如何敢小瞧我?就是再拿走几十笔这种小银子,我都眉毛都不带皱一下。”

罗玉松:“……那你刚刚为何发那么大的脾气?”

孙香就白他一眼,“我若是不发脾气,皇太女殿下就会更加肆无惮忌了。”

殿下是个基建狂魔。

殿下根本存不住银子!

孙香也不跟罗玉松解释,只道:“这银子,留着还有大用呢。”

如今天下就剩了两国,银子最大头的一部分自然是要用来做军资的。

见罗玉松一脸“有什么用”的迷惑脸,她只能扯了一个谎:“自然是有用的,不说别的,就说阿愿的灯泡研究出来了,整个禹国通电,要不要银子?你别觉得久远,按照这么发展下去,快的很。”

罗玉松就又一脸“原来如此”的神情。

他单纯的很,又作为燕人,孙香只能骗他。

谁知道这年头,什么时候就开仗呢?想到这个,她对罗玉松的脸色就好很多了。

作为一个燕人,禹燕两国打仗,他心里是很不好受的。

果然故土生养了人,最终人还是要踏上征程,可是故土却能留在人心里一辈子。

所以,禹燕两国之间但凡有战乱,便伤心的是像罗玉松这般住在禹国的燕国人。

孙香这般想,在京都的燕国商人也是这般想的。

如今看着风平浪静,但是万一突然平地起波澜呢?这禹国跟燕国两国并立,看着是好了,可心里总不踏实。

如今是两国都战乱几年,需要休养生息,又不愿意直接冒险,所以和平共处,可是之后呢?

所以腊月了,这马上又要重新提交的两国贸易组织,他们就很犹豫。

几个往年的燕商就一边喝酒,一边商量。

“咱们也算是看着贸易组织从七国,变成了六国,五国,四国,两国。”

一位燕商叹气,“这才过了几年?世道就变了,变的如此之快,我有时候醒来都有些恍惚,就觉得在做梦。”

“你们说,咱们是燕商,万一打起来,咱们该如何?”

“这有什么好感慨的,不论是几国,咱们的生意是不是越来越好,咱们的银子是不是越赚越多了?”

商人逐利,赚禹国银子的时候,你不说什么感慨之语,如今赚了银子了,倒是知道燕商在禹国赚银子,就不是忠贞之人似的。

他不将后面的话说出来,但是在座各位都是人精,谁听不出来?

感慨的燕商觉得他误会了自己的意思,便语气有些冲,“赚银子是没错,但是赚银子只是从前,咱们毕竟是燕商,打起来了,你们觉得咱们燕商能讨得好吗?即便是禹国朝廷不说什么,但是禹国百姓呢?会不会自动的抵制燕货?燕国百姓呢?会不会自动抵制禹货?”

其他几人便也低下了头。

这回是没人嘲讽他了,因为他们都担心过这件事情。

但是你肯放弃手里在禹国的生意吗?

他们不愿意,也没人愿意。

这些年来,禹国创造了多大的财富,他们都是看在眼里的。当初迟疑不敢加入贸易组织的家族如今财力可不比他们,衰退了不少,当初不肯来禹国做生意的众人,更是直接退出了富商的排行榜。

有时候,他们也发现了,他们是争蛋糕,但是禹国不同,禹国时刻都在创造蛋糕。

他们没有创造力,就只有拿出诚意来,热情的介绍自己有什么,可以给什么,然后从身边人羡慕的眼神中拿到那份蛋糕。

所以,他们都是来买蛋糕的,就好像为人鱼肉,身家都系在禹国身上,他们不敢不听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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