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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离农村,她爹也能清静几天,也能到处转转散散心。

“那要是哪天真能上大学,你跟你爷爷奶奶说。”

方剑平点头:“好。”看向她,“就这么希望我上大学?”

小芳摇了摇头:“我!”

方剑平想起来了,如果只有一个名额,让她去。

老岳父今年拒绝也是因为小芳不够资格。

“叔是真疼你。农场给他大学名额,他都没说问问我。”

小芳心中一凛,他什么意思啊。

“生气了?”

“我要是生气能现在才想起这茬?”

小芳:“那就是不甘心?”

方剑平摇了摇头。

“那是啥?”

方剑平认真想想,要说难过真没有。要说失望,也不尽然。

“左右为难吧。叔替我决定了,我不用为难。多少有点可惜。”

听闻此话小芳很好奇:“大学毕业就是干部,工资是你现在的两倍,只是有点可惜?”

“可是我会错过瞳瞳的成长,会跟你分开三四年。”方剑平说着,轻松一笑,“再说了,我今年才二十四,一直不断学习,说不定哪天就被调去农场教初中。老师这份工作虽然没多少晋升空间,可它安稳。杨解放要是跟杨斌一样被分到革命委员会,又没杨斌脸皮厚圆滑,不见得比我轻松舒服。”

小芳认真说:“这是我最后一次问你。以后都不问了。”

方剑平空出一只手来搂住她,“你还是以前什么都不懂的时候好。”

小芳想笑。

男人啊,真会得陇望蜀。

“然后你一个人照顾瞳瞳啊?”

方剑平看一眼她怀里呼呼大睡的小孩,想想他醒来的模样,高兴跳,不高兴闹,连连摇头:“现在这样好。”顿了顿,“别想那么多。我真想上大学,也不会把瞳瞳的预产期放在下半年。怎么也得等大学名额下来之后,再决定要不要孩子。”

这一点小芳相信。

方剑平算着日子的时候只怕赶上农忙她遭罪。压根没想过万一她有了,大学名额下来,他是去还是不去。

“方剑平,你真好!”

方剑平:“回头上课的时候,希望你也能这样想。”

小芳不禁瞪他一眼:“哪壶不开提哪壶。”

“慢点!”方剑平小跑追上去,“你再抱半里路换我。”

孩子虽然跟个小猪崽子似的很重,方剑平手里的东西也不轻,他们一家三口的衣服,还有一个洗脚盆。

“我抱着吧。咱们走快点,我饿了。”

方剑平也饿了,“瞳瞳也该饿了。中午喂米粥还是蒸鸡蛋?”

小芳:“鸡蛋和奶粉。张小草说米粥没啥营养。”

方剑平点头:“鸡鱼肉蛋有营养。”说到这点,又想起他丈母娘,也不知道听谁说的,米面最有营养,“小芳,下周买条鱼吧。”

“啥便宜买啥。省得娘唠叨。”

方剑平点头:“正好拿照片。”

说起照片,方剑平想到家里连个相册也没有。

拿照片的时候,方剑平不光买一条草鱼,还买两个相框。

不想听丈母娘唠叨,方剑平进去就喊:“叔,婶,照片洗出来了。”

高素兰着急忙慌跑出来:“我看看。”

方剑平把鱼递过去。

高素兰终于没念叨,转手塞给慢了一步的张支书:“送屋里去。”力气太大,推的张支书还往后踉跄了一步。

张支书忍不住说:“照片又不能跑。”

高素兰好奇她在照片上啥样,都懒得跟他吵吵。

方剑平这次洗了两份,索性都给丈母娘,然后把相框给她。

“买这个干啥?”高素兰脱口而出。

方剑平一点不意外,笑着说:“放照片。你和叔照的这么好看藏柜子里?”

高素兰摇头,不能!

方剑平:“那我再给你几张瞳瞳之前照的?”

高素兰立即跟他去卧室。

小芳给瞳瞳盖上被子就给她找照片。

高素兰挑走一半。

小芳等她回堂屋就忍不住说:“这次也不嫌浪费钱了。”

“小声点别让她听见。”方剑平把余下的照片放相框里,“爷爷奶奶家的相框该满了。”

方爷爷家的相框早满了。

趁着天气好,老两口出去买个新的专门放瞳瞳的照片,还特意放在堂屋条几上面。

当然,没有放正中间。那是先人的地儿。

饶是放在旁侧,也十分醒目。

归根结底瞳瞳太漂亮,尤其那双乌溜溜黑又亮的眼睛十分吸引人。

年底,张庄这边起鱼塘的时候,方剑平的父母调休调到一块,就前往方爷爷方奶奶家。

甫一进门,一抬眼就看到相框。

相框最中间是方剑平和小芳抱着瞳瞳照的满月照。周围全是张瞳瞳的照片。

刚开始方父方母没注意,定睛一看,好些都不一样。方父忍不住拿起相框,看到瞳瞳居然站起来了,“爸,这是什么时候的照片?”

“周岁照啊。”方爷爷瞅一眼就很确定地给出答案。

方母禁不住问:“我们怎么没有?”转向她丈夫,“是不是你忘了拿?”

他们的信件都送到医院传达室。

方父下班经过就会问一下,“最近没——”猛然转向他父亲,“方剑平故意的?”

“什么?”方爷爷明知故问:“你要是指瞳瞳的照片,那你想多了。”

方父听出他潜意思,去年给他寄才是故意的,“我跟他有什么仇什么怨,他这么气我?非得把我气死才高兴是不是?”

方爷爷啧一声:“多大点事啊。你写信骂人家不要脸,卖身求荣,娶个傻子,人家剑平不也活得好好的。”

方父张了张口。方母赶紧扯一下他,少说两句吧。

“爸,能不能给我们一张。”方母把姿态放低,“这一张就行。”指着五六个月大的瞳瞳。”

方爷爷直接问:“我欠你的?”

“不不,我是请求。”

方爷爷勉为其难地拿一张。

方父盯上那张坐在板凳上,抿嘴微笑的照片,“爸——”

方爷爷抬手:“给我放回去!”

方父不甘心。

“我拐杖呢。”方爷爷立马找东西。

方父跐溜一下放回去。

方母眼珠转了转,问道:“是不是该做午饭了?爸,妈,你们吃什么?我去做。对了,米面还在原来那地方吗?”

方奶奶起身:“屋里有老鼠,柜子我锁上了,我给你开。”

“哪来的老鼠?”方父下意识问。

方奶奶不想搭理他。

真是干净的医院呆久了,天天在楼上,越来越不接地气。活该天天让他写检查。

方母给他一手肘,少说两句吧。

“门口就是下水道,你说哪来的老鼠。”方母跟上去,“妈,剑平有两年没回来了吧?”

方奶奶懒得跟她周旋:“说人话!”

方母噎了一下。

方父忍不住说:“妈,您怎么说话呢?这么难听。”

“比你们两口子骂剑平不要脸好听多了。”方奶奶心疼孙子,尤其想到方剑平险些被冤枉成强奸犯。在那种情况下,方剑平回不来,也不敢住知青点,除了娶小芳能有什么办法。

两口子不设身处地想一下,还怪孩子不懂事。

他们能坚持到底,方奶奶还真不好说什么。

看到孙子漂亮又聪明,瞬间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方奶奶真瞧不上这两口子的做派。

虽说五十多岁了还只有瞳瞳一个孙子,可是也不至于变这么快。

难不成以为他们不生气,看着瞳瞳的面上原谅剑平,剑平就得感恩戴德。

方奶奶想着想着,总觉得她真相了。

她这个儿子,在医院没得说,回到家简直一言难尽。尤其是对几个孩子,整的跟说一不二的帝王似的。

也不想想清朝灭亡多少年了。

“你俩就别惦记了。剑平今年不回来,明年也不回来。后年再说。现在这么小,头疼脑热都不知道怎么说,那么远的路,火车上又那么冷,万一在车上发烧了怎么办?”方奶奶看儿媳妇儿子一眼,“亏你们还是医生。”

方母点头受教。眼角余光注意到公爹出来,立即说:“我去拿洗脸盆洗洗手。”不待她开口快速回堂屋。

方爷爷回头看一下,见儿媳妇直奔条几,不禁笑一下。

方母看到空荡荡得条几傻眼了,相框呢?

相框当然是被方爷爷收起来了。

方爷爷不是防儿媳妇,原本是防儿子。没想到儿媳妇比儿子更没耐心。

瞳瞳的周岁照总共就两张,一张晃晃悠悠站着,冲着摄像机伸出小手。其实是要妈妈。一张坐在板凳上,跟个小大人似的。

方爷爷看着就欢喜,哪能让他们顺走。

然而方母不死心,午饭后趁着老两口出去,悄悄溜进卧室,抽屉柜子都打开,依然没有:“放哪儿去了?”

“找到没?”

方母吓一跳,回头一看是她丈夫,忍不住埋怨:“你走路没声啊。”

“快找。爸妈快回来了。”

方母摇摇头,指着带锁的柜子,“肯定在那里面。”

“照片锁柜子里干嘛。”方父皱眉,“剑平那儿肯定还有,我写信让他给咱们寄两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