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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保镖”们护送离开的前半个小时,李社长还是快乐的。

他背着手,哼着在场没人知道出自哪部动画的主题曲,遥望了一秒百米外的警视厅大楼,心中感慨最安全的地方也不一定安全啊,还好有堂弟,堂弟的人还知道伪装成街头恶霸迷惑暗中观察的恶势力,莫不是以暴制暴的道理?

“就是这辆车?来了来了,我坐后排?”

不用“保镖”开口,李社长一滋溜钻进了马自达,后排最右侧已经有人了,他自来熟地紧挨着同款墨镜黑西装的保镖三号坐好,正好占了中间的位置。

护送他出门的两个黑西装大哥慢了半拍,在车门前对视一眼,很快结束了欲言又止。

有着莫名看不顺眼的诡异直发的墨镜大哥拉开左侧的车门,和最右侧的同伴一起,把情绪高昂的李社长夹在中间。

彼时李社长还没意识到问题大发了。

对千穆堂弟超乎常理的信心,蒙蔽了他本来还算机智的大脑,他第一时间忽略了“保镖”为何要被特意强调“不像好人”的问题,第二时间被气势雄浑的黑衣大汉左右包夹,也没感觉到自觉钻进狼窟的危机,反而觉得——这是来自弟的温暖啊,瞧,多有安全感!

而让他后知后觉,开始感到好像有点不对劲的起因,是原本坐在副驾驶座的银发女孩子说的话。

魁梧墨镜大哥挤不进后座,干脆绕到副驾旁,似要跟他上车就盯着李社长不放的银发女子换一换。

李社长早就过了会被陌生女孩子盯到不好意思的年龄了,但他还是没来由地略感别扭,这位热情的女士扭头看他的眼神十分奇异,像在审视某种难以理解的物种。

“任务顺利完成,现在没有你的事了。”魁梧大哥说,“库拉索,你随便找个地方待命,到了该去总部的时候,我们自会叫你。”

“遵命。”名叫库拉索的银发女士利落地收回视线。

李社长眼里的魁梧大哥——库拉索认知里的伊达大人说的这句话里,明显存在不少问题。

诸如任务完成为什么不立即前往总部,他们要直接把目标带走不提,为什么还要撇开她,让她随便找地方待命?

换成其他人敢这么干,库拉索都会瞬间心生怀疑,并且不介意用枪逼供,但因为做出这些异常行为的人,是Rum大人奉若神明的“贵客”,那位先生亲自点名要悉心招待的挚友,她怀疑谁也不可能他们,再奇怪的命令,也要毫不犹豫地执行。

更何况,接过任务的那两位大人,已然用实际行动向她证明了他们的实力。

就像饭后散步般悠闲,他们只是下车走了几步,全程一丝波澜未起,就带回了配合得不可思议的目标——扣除掉匀速走个来回的十分钟,他们将目标的身心均收服的时间,竟然短至几秒钟。

目标几乎不出门,安保设施四面环绕,门窗楼层间设置了多个报警系统,稍有动静就会触发警报,对面的警察最快两分钟便能赶到,这个目标简直是将从心明明白白写在了面上。

要强行带走他其实并不算难,伪装成黑道人员就能做到,麻烦在于带走之后产生的动静,想要带着目标快速撤离,摆脱纠缠不放的尾巴,即使是做惯了这类事情的库拉索也会觉得棘手。

可是,神秘的大人在云淡风轻中做到了,并且做到了无法超越的完美。

他们站在她只能仰望的高度,水平深不可测,故此她更生敬畏,不敢妄自揣摩大人们离谱命令下的深远意图。

库拉索迅速解开安全带,准备下车给大人腾位置:“我先去回收提前安装的炸弹,随后在最近的安全据点待命,如果有我派得上用场的地方,请大人们随时吩咐。”

伊达航点点头,不怒自威:“嗯,到了该行动的时间就通知你……炸弹?”

“呃,炸弹?”李社长也听到了某个画风突兀的字词,困惑地眨巴眼睛。

库拉索微微蹙眉,有大人们的完美计划在先,自己的手段相较之下倍显粗糙,实在难以启齿,但他们想知道细节,她还是说了:“我凌晨在目标楼下安装了炸弹,提前计算好了用量,以逼迫目标离开家门为目的,确保引爆后不会威胁到目标的性命,如果行动不顺利,我便打算采取这个方案……”

李社长和警察四人组:“?”

库拉索:“现在证明是我多虑了,两位大人的智慧令我敬佩。”

银发女子神色肃然,下车后主动拉住车门,请不知为何佁然不动的伊达大人落座。

她一板一眼的凝重语气说明,她是真的信服了松田大人和伊达大人的超神犯罪手法,丝毫没有怀疑他们动机不纯。

伊达大人一坐进车里,便迅如闪电般按住了萩原大人的手,凛然目光直射同伴微微抽动的紫色双眼,用眼神压制他:不行!忍住!你现在是黑恶势力头子的关系户,不能冲下车去拆弹!

萩原大人僵硬的面部肌肉一阵痉挛,在库拉索看不见的死角,迅速回以一个忍住了别按了小阵平更危险的眼神。

没错,松田大人才是最危险的。

他把半路转行的刑警工作干得还不错,然而灵魂深处不忘根源,始终没忘记自己是个敬业的拆弹专家,对出现在自己一公里范围内的炸弹深恶痛绝。

库拉索一无所知地说出了那个词,松田·临时恶霸·本质还是警官墨镜下的两眼瞬间凌厉了十倍,这一刻,他完全忘记了自己正在本色出演恶霸关系户,就要抄起剪刀推门下车。

一只有力的胳膊宛如游蛇,无声无息擦过李社长寒毛直竖的后背,拽住了他左边的男人。

中间隔着一个神色逐渐惊恐的李社长,诸伏大人没法跟势必跟炸弹不共戴天的同伙打个暗号,只能手动把人拽回来,顺势拧住他腰间的肉,稳准狠地猛掐一把。

松田阵平的脸色扭曲了一瞬:“?!!”

景的必杀一招效果很好,他清醒了。

诸伏大人欣慰地收回手,途中胳膊不可避免又在从李社长僵直成木板的背后擦过,他顺势在他背后拍了拍,以作安抚。

“……”不知为何,李社长更僵硬了。

凶神恶煞的绑匪们暂时没发现自己的肉票……不、保护对象,内心的跌宕起伏,诸伏大人摇下车窗,让库拉索看清他轮廓冰冷的半边侧脸,嗓音冷酷:“这些杂事你自己处理干净,我们不管,记住,一定要干净,不要生起事端。”

库拉索认真应是。

“那你可以去了。”

“好的,恭送大人们。”

“先走了……对了,你身上带钱了么?走路不方便就打车。”

伊达大人似乎对把她赶下车略有歉意,短暂犹豫后临时叫住了她,萩原大人也没急着开车,手摸向钱包。

库拉索微愣,压下心头不明所以的怪异,如实道:“请放心,我身上有带钱包。”

“那行。”

大人们不再多言,车窗全部摇上,库拉索站在马路边,目送白色马自达开走,很快消失在道路拐角。

在无情的任务执行机器的世界里,没有偷奸耍滑的概念,库拉索一得到独立行动的自由,便立即依大人们的指示行事,先一一回收没派上用场的炸弹,在被人察觉异样前悄然撤离。

之后,进入没有指令的待命时间,也就是漫无目标的一片空白。

这样的空白对库拉索来说无比陌生。

从她有记忆起,无止境的训练和任务便将她的每一天填满,即使是Rum大人受到那位先生的厌弃,被迫远离权力中心的十二年间,留在组织的她被排挤到边缘,可最基本的灭口杀人、窃取情报的任务永远少不了。

她还是被命令去做什么就做什么,并没有时间去想,如果有一天得到了自由,自己会去做什么。

自由——没有明确规定要做什么的这段时间,算是“自由”的吗?

库拉索有些迷茫。

她快步走了十几分钟,将看着就烦的警视厅大楼远远甩在身后,而后步伐不经意地慢了下来,可能是因为心事重重。

突然天降的这几位大人,果然有些许奇怪之处。

库拉索打破了不能擅自揣测高层的禁忌,心想,他们跟她过去见过的大人物都不一样,和Rum大人相比也是天差地别,最突兀的区别便是,Rum大人绝不会关心奉命下车的她带没带钱包。

当然,由于她不知道这四个人是披着狼皮的警犬,关系户光环又太闪亮,换人会当即暴露的疑点依旧只停留在“奇怪”的层面,最后得出大人们虽然气度不凡,但似乎相处起来并不压抑的结论。

在Rum大人手下做事,库拉索时不时会有一种胸口沉闷的感觉,像是喘不过气的钝痛,却不知道为什么。

她继续往前走。

最近的安全屋就在前方不远处,但路上经过了一个公园,库拉索顿了顿,忽然想着现在不需要着急行动,脚步不自觉动了,走进公园,找了一张无人的长椅坐下。

冬日的公园被寒风化为领地,难免萧瑟,除了些许没掉进尽的稀松枝叶,看不到什么鲜亮的颜色,平时闲不住腿的孩童也怕冷,公园里几乎不见几道雀跃的影子。

但不得不说,库拉索的确是被小路深处极有活力的声音吸引过来的。

有三个孩子——两男一女,看年龄应当只有六七岁——挤在她对面的那张长椅上,其中一个小男孩块头格外大,他们三个凑到一块儿刚好塞得下,互看同伴手里横拿的手机,似是在讨论什么天理难容的事情,叽哩哇啦的童声不掩愤愤。

“明明知道我们报名的预选赛要开始了,还天天把小哀拉住,不让她和我们玩游戏,柯南太过分了!”

“就是!柯南就算羡慕我们有数码宝贝,也不这样呀。”

“更过分的是抓猫哥哥!一起玩了半个月,突然说要建自己的队伍冲决赛,不和我们玩了,大人最讨厌了!小学生也是很厉害的好嘛!”

“步美,元太!我们少年侦探团不能让他们看扁了,现在开始秘密会议,商量一下我们怎么团结作战……加油!冠军一定是我们的!”

“好耶!”

“嗯!唔,可是光彦,我们只剩三个人了哎……”

“嘿嘿,悄悄跟你们说哦,我昨晚在家随机匹配,遇到了一个超——厉害的队友!比抓猫哥哥厉害多了,他叫阿树,阿树跟我说,他也是小学生哦,不过要比我们大几岁,我们拉上阿树就有四个人了!”

“哇——太棒啦!那就还剩一个人……”

小孩子们把脑袋凑得更近,嘿嘿笑时眼睛锃亮,充满童真的脸蛋仿佛被光芒覆盖,对面的女子只是循着声音看过来,便莫名移不开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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