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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个人现在低头站着,不敢对视,都觉得心里惊惧。

这些天,北城连倒了几家,都是连根拔起,整个圈子人心惶惶,如今远在北城之外的蒋家也要面临覆灭,沈家这位年轻家主,不动的时候以为温和典雅,这一动怒,实在行事过于决绝了,波澜不惊地断人活路,心思太深太狠。

看到沈延非抬了抬手,一行平常在生意场上也说一不二的人才算松过一口气,各自捡起被他扔开的文件夹,匆匆离开办公室。

门关后,高旷空间,没了声息,连心跳震颤都嫌太大。

姜时念站在屏风后面,被刚才气氛影响,腿有点发僵,一时没能迈开,眼睛仍在直直透过缝隙望着沈延非,他侧身,几乎是背对她挺拔站立,右手看似随意地搭在桌角一个黑银狮头的金属雕塑上,左手抬起手机,几秒停顿之后,拨出电话。

等待音短促而漫长。

随着一声声拉伸,他放在摆件上的手,在一秒秒收拢按紧,指节折线透出嶙峋锋利。

姜时念唇齿咽喉都在干涩,水分被莫名蒸干,她隔了片刻才恍然反应过来,忙把自己倒扣的手机一翻,果然是打给她的。

她之前静音了。

沈延非打了一次,没有接通,就不再打了,眼帘低低压着,掩盖住里面翻腾,这些天的忍耐和压制着的情绪,道道都带尖钩,从眼底深入全身,脱控地肆虐。

她之前还接他电话,现在下班时间,司机已经等到她,她却在失联,是不方便接,还是不想接了。

他让她冷却,又怕她真的冷却,有意隔开彼此的这段日子,他时刻活在刀尖上,白天还能克制,晚上知道她睡在哪,心底锁链就绑不住了,深夜里回去,趁她睡着小心亲吻。

想甩开所有顾虑,强迫她动心,强迫她把感情掏出来给他,随便什么感激还是震动,只要她当下愿意,不收走,就够了。

只是唯恐自己,在她那里变成另一个姜家,另一个她的“逆来顺受”,因为一时感念,她就无私付出,满足对方,到最后只有幡然醒悟,后悔远离。

他宁愿等。

等她真的敞开心。

十年等了,也不差再来十年。

反正他这辈子,都是由她挥霍的。

沈延非抓着金属狮头,上面坚硬棱角骼着掌心里留下的伤口,焦躁烧着肺腑,他感觉不到疼,喉结在阴影里下压,冷静着,又因为这通不被接起的电话,心脏被无限度地绞紧。

他低下头,呼吸微微滞涩,明知可能性不大,仍然失控地试想,她果真听话的冷却下来,看清了其实对他毫无情感,又回到最初协议婚姻的位置上,只肯把他当做空壳丈夫,满足情.欲,不动真心。

沈延非手背上的筋络绷着,血管苍白泛着青色,沿手臂往上爬,他侧脸轮廓在半边照明的灯光下晦暗不清,合着眼,死寂几秒,忽然松开手,解掉西装衣扣,抬步往前,去换让她放心的宽松毛衣。

必须见到她。

再不见,他更劣的本心就收拾不住了。

想亲密。

想听她说想他。

沈延非利落脱下西装,抓在手里。

姜时念的腿上血液疏通,刺痒的痛感终于缓解,脚能正常落地了,她盯着沈延非,之前还镇静理智,把自己要说的话打着腹稿,但这一瞬,她直勾勾对上他的脊背。

白色衬衫覆盖,他背上左侧最重的那片伤口处,沁出了一抹淡淡鲜红。

他毫无所觉,或者说根本就不在意。

而他握过的那个金属狮头上,上面隐约也有湿痕。

姜时念的理性,考虑好的一切,都在目睹这一幕的时候消失,一直极度放轻的鼻息也没法隐藏。

沈延非脚步倏地顿住,办公室里明显开始感受到戾意,姜时念再也忍不住,放下自己手上所有东西,绕开屏风直接跑向他,从身后搂住他紧绷的腰。

她不敢贴在他背上,只能用手臂拼命揽,抓着他挺括衣襟,脸贴在他舒展的肩胛上,指尖使劲儿,要把他衬衫扭破。

太多话盘旋戳刺,最后紧急地只吐露出一句:“你不是说会好好换药休养?!这都几天了,背上为什么还会渗血!”

黏稠空气里被投下大把火.药,堆积着垒过人心岌岌可危的防线,引线缠绕着,火苗烧上去嘶嘶作响,飞速蜿蜒,随时要大肆引爆。

沈延非没有转身,慢慢低眸,看着身前那只戴着婚戒的纤薄左手,她抓得太狠,指节都发红,他竟然不能立刻确认是真实还是他想象,慢慢低喃:“穗穗。”

有一颗高悬于天的冰凌,在夜色里悠悠落下,贯穿他心。

姜时念松开拥抱,想转到沈延非前面去看他脸,被他有些粗暴地扣住,他攥着她手,五指深深抵进她指缝里,逆着光回过身。

姜时念看不出他表情有什么起伏,只觉得颊边略清瘦了一点,眼尾有血丝,也顾不得考虑别的,只想把他衬衫解开,去检查里面的伤。

她左手被控,就右手抬起来扯他领口。

沈延非略哑问:“你怎么来了,什么时候到的。”

见他还是这么平静,好像理性到面不改色,姜时念眼窝发酸,硬是挣开他,快速旋开他三颗扣子,腕子不稳,还要继续往下。

沈延非胸口起落,忽然掐着她腰,把人原地提起来,一步回到办公桌边,半推着把人放上去,等不及她安稳坐下,就压下身双手固定在她两侧,把她彻底封死在中间,不由她找别的原因闪躲,目光箍着她眼睛,盯进她深处,不再拿温和粉饰,隐含着逼迫地沉声问:“穗穗,回答我,为什么来。”

姜时念挣扎不过,双手原本还自由,动了几下后,都被他不容分说地摁住,她退无可退,只能迎上他沉晦的视线,张了张口,心被揪起,一路拉到喉咙,砰砰疯跳。

表白的话,坦诚的话,准备了那么多的言辞,在对着他双眼的当下,都成了一片空白,她脑中撑住的理智在他一瞬不错的注视下,不断土崩瓦解。

“说,为什么。”

他好似风平浪静,又撕开了某些假象,不顾忌地露出内里的咄咄逼人。

姜时念快速喘着,从上至下描摹他脸,距离太近了,能感受到他炙热气息,而她已经连续很多天,没有跟他这么紧密地彼此贴近过。

姜时念嗓子被透明的绳索勒着,她仰起脸吸气,没有躲避错开,就这么笔直地与他深潭一样的黑瞳对视,轻声说:“因为我想你。”

一句话柔软坠地。

谁的耳中轰然巨响,那些层叠的火.药同时烧尽引绳。

姜时念第一声发出来了,原本不想哭的泪也随之溢出眼眶,她被他限制着行动,只管隔着近在咫尺的距离,凝视他渐渐失声:“我在你醒过来的那个凌晨,就该回答想你,不是从那天才开始的,更早以前,在云南,在你从香港赶回来的路上,还有这些你避着我不见的日子,我想你,是因为感激你亏欠你吗?沈延非你自己说,是吗?!”

她音量控制不了,高高低低碾碎了砸向他,在蒙蒙水光里一眨不眨,锁着他视线:“我是懦弱,没胆,总压着自己,不敢对你有非分之想,但你当我是路边捡来的小孩儿吗?不管是谁,给了糖都会要,施了恩我就会领?我不是,我封闭,费很大力气走不出阴影,用尽全部才能像正常人那样靠近你,但我也有心,我知道感情。”

胸腔被割开了,跳动的心脏摆在那里。

姜时念手指被他按得要燃烧,她死死扣着桌沿,泪滑进嘴角,湿润酸涩,她脑中一片狼藉,掷地有声地说出口:“我当初跟你定协议的时候,亲口保证过绝不碰感情,我现在做不到了,那份协议,是我违约在先,沈延非,我对你——”

她没能说完。

最重要的话,她没有机会讲出口。

强硬的吻已经压上来,碾着唇迫她哽咽张开,那些浅尝辄止都成了笑话,他征伐摧毁一样,含咬着极尽缠吮,热息散乱,灼破皮肤,山口里沉埋的情绪泛滥狂涌,烧红的熔岩四起,冲塌连绵的伪装和时光。

她发不出声,抽噎颤音都被淹没,唇舌酥软,腰支撑不住,酸得往后倒,要跌在桌上,眼泪还在持续滴落,不知不觉哭得更凶,濡湿在放浪的沸热之间。

随即又被他揽起,贴回滚烫胸膛,她周围的声音都在淡化隐匿,眼前黑白失焦,像被托在火堆之上,烈油滚遍身体,迷乱着要被燎原。

姜时念无力地推他,要把话说出来。

我对你——

然而唇稍稍分开的那一刻,她酸胀堵塞的耳中,听到沈延非沉涩的声音。

“我对你心动。”

姜时念怔住,以为自己出现幻听,以为是她把后半句心里的话已经讲出来了,于是定定看他,带着未尽的呜咽,重复了一遍:“我对你心动。”

世界陡然凝固,三十九层大楼外是北城映亮苍穹的烂漫霓虹。

不是她先说的。

是他。

姜时念身体失去知觉,一眨不眨望着眼前人,他唇上碾磨出了血色,褪掉苍白和疏离有度的冷情,潮湿着开合,一字一字放慢,搅着尖利的砂,研出不像他的深喘,他说:“中意你,心悦你。”

姜时念攥他衣服,忍受不住哭着阻止:“是我要说的话……中意你,心悦你!”

她要讲的告白一盘散沙,跟着他咬住那些狂热灌满心脏的字眼儿。

他问:“还有吗。”

姜时念颠簸着呼吸,即将张口。

沈延非却再次抢先,抚着她后颈把人拉过,发狠亲吻,声线撞她绵软的唇舌。

“姜穗穗,你又把我当什么人,我会对谁都疯?我这么喜欢,你是从来就没有确认过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