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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不是,若是阴曹地府,起码得有牛头马面吧?”白笳耸耸肩,“‘黄泉鬼国不在人间’是大宗师说的,他不曾解释,我们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或许它只是一句隐语,背后另有玄妙深意。不过这句话很有道理,因为按照我们今日走的脚程,起码有十几里路,黄泉鬼国显然比这更大,最小也有一座金陵城的大小。这么大的地界,御剑空中必然能看见。但从北到南,宗门从不曾搜探到这么大的鬼域。”

“真奇怪,这么大片地方,能藏到哪里去?”

姜陵摸了摸掉了漆的栏杆,手上全是湿漉漉的雨水。弟子们点起风灯,盈盈几盏亮光在黑暗中升起,摇曳忽闪,像鬼魂的眼睛。雨声滂沱,老寨里无比寂静,天地间似乎只剩下雨声了。

穆知深把人分作两队,让一个师弟带领一拨人搜寻第一层,他带着人去第二层,两队分头搜寻八角铜镜。穆知深首先搜寻右手边第一间屋子,伸手推门板,没有推动。

“被闩住了?”白笳在一旁道,“这种老寨子门闩都是横杆,把刀戳进去移开就好。”

说着就要拔刀,穆知深却皱着眉摇了摇头。

“门的重量不对。”他说。

他这么一说,白笳立刻知道不对劲了。穆知深抬手接过后头师弟的风灯,弯下身对着门缝儿看了看,淡淡道:“门后有人。”

有人,还是有鬼?白笳看着穆知深,这厮没什么表情,说话的语调好像在说“今天天气很好”。他看起来很冷静,有这样冷静的同伴自然是好事,可白笳总觉得他只是单纯的没表情而已。或许即便死到临头了,他还是这副面无表情的模样。

白笳凑过脸看了看,门缝后面果然有一个高大的人影,靠在门板上一动不动。

看这委顿的样子,应该是死人,只是不知道会不会中途起尸。起尸也不怕,他们都不是吃素的。白笳招来人,大家一起用力推门板,使出吃奶的力气,才推出一条容一人通过的缝隙。进到里面才发现,门板后面堆满了桌椅箱笼什物,一具面容狰狞的尸体挤在当中。

白笳锁紧眉关,“看穿着是仙门弟子,定是上一支队伍的人。上一支队伍是十多年前进来的,他怎么没有腐烂?”

尸体的皮肤完好,面容十分清晰,眼球暴突,一副咬牙切齿的模样。弟子们挨个进门,都被他的死相吓了一跳。大家提着灯检查屋子里的陈设,这地方到处都是灰尘,地板上厚厚的一层,像铺了满地的盐巴。花几桌椅都靠墙摆着,中间的火塘有点过火的痕迹,铁锅和好几个瓷碗倒扣着放在地上。

白笳翻开锅碗,里头是空的。民夫在一旁吃干粮,边吃边打量四周。墙上放了个神像,有十一张脸,似男似女,最下面四张珊瑚色忿怒面,第二层三张黑色寂静面,第三层三张金色微笑面,最上面一张是白色的,没有五官。所有脸层层叠加,堆成一座塔的模样。第三层的微笑面正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们,很诡异的样子。

“有尸体不是好事。”白笳说,“他们曾经在这里休息,大概休息了大约半炷香时间,吃了东西填饱肚子,很快遇见了变故。”

“你怎么知道是半炷香时间?”姜陵问他。

“煮面煮肉大概需要半炷香,”白笳捡起那几个空碗,“碗是空的,还有油渍,他们赶了一天的路,很累,吃得很干净。”

穆知深蹲下身摸了摸破旧的木板地,指尖殷红,是血渍。

“正当酒足饭饱的时候,外面来东西了。”白笳说,“那东西一定很凶,他们对付不了,垒起桌椅箱笼堵住门,不让它进来。一个前辈牺牲了自己,挡在门前面,剩下人逃走了。”白笳压下风灯,光亮照明血迹斑斑的木板地,血液一直延伸向里屋的门扇,白笳推开门,里头是内圈的内廊,通向其他屋子。

民夫咽了咽干粮,惊恐道:“那东西会不会还在这儿?”

“不用怕,”姜陵拍拍他,“穆师兄可是雷法传人,宗门评定上上品。撇开穆师兄,我们大家都是上品,联起手来对付道行一百年的恶鬼都绰绰有余。上回那支队伍不过八人,难免捉襟见肘。”

“可是喻宗主和谢宗主都在,他们联手都对付不了那恶鬼么?”

“谢宗主二十多年前和我们年纪差不多,”白笳指了指地上的碗,“而且突变发生的时候他应当不在这,碗只有四个,周围只有剑痕,没有风法的痕迹,这里只有喻宗主和他的族中子弟,谢宗主应该带着剩余三个人去了其他地方。”

穆知深向白笳示意,白笳唤起连心锁,问:“师弟,你那边如何?”

锁里传来另一支队伍的声音,“我们发现了喻谢两家人的尸体,是上一支队伍的前辈,一共五具。”

穆知深道:“好,你们上来,和我们会合。”

“是。”

白笳知道穆知深的用意,既然这里有喻连海都难以对付的鬼怪,分头行动不是个好策略。他们沿着血迹蔓延的方向往里行进,沿途贴上符咒辟邪,同时告诉从第三层下来的队伍他们的行进方向。

内廊很狭窄,几乎只容两个人肩并肩一起走。仍旧是穆知深和白笳打头,其他人跟在后头。走到一半的时候楼上的队伍下来了,跟在了最后面。到尽头,前面豁然开朗,又是一间小屋。里头堆满了米面袋子,白笳戳开几包看,都已经发霉了。看来是老寨的粮仓,血迹到这里就不见了,仿佛逃生的人凭空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