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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穆老一下噎住了,剧烈地咳嗽起来。

“竖子无礼,胆敢在此口出狂言!”座中有人气急败坏。

穆知深瞥了他们一眼,转身走了出去。

喻夫人摆摆手,“罢了,一个不懂事的孩子而已。血气方刚的年纪,一派天真,穆老不必把他的话放在心上。等他长大,自然会明白我们这些大人的苦心。”

座中都称是,她朝穆老欠身,穆老向她回礼。

没过多久,穆知深又突然回来了,右手拽着一个女孩儿。大家都愕然,穆知深把女孩儿推到场中,大家才看清楚这个女孩儿正是谢寻微。她瑟缩着,白净的小脸儿写满惊慌失措。她的衣裙破破烂烂,丝丝缕缕,是昨儿晚上被灌木刮坏的,还没有来得及换。穆知深松开她,她没有站稳,一下跌坐在地上,是所有人视线的中心。

“穆知深,方才念你年少,才不曾与你计较。你现在又是做什么!”喻夫人也动怒了。

“谢寻微,你认得他们么?”穆知深垂眸问她。

谢寻微像一只幼弱的雏鸟,脊背簌簌发着抖。她环顾一圈,许多人她都认得,谢家还没有灭门的时候,有人过府来拜谒求亲。师尊还没有被封印的时候,逢年过节都能看见他们谄媚的笑脸。师尊不喜欢他们,无渡爷爷在的时候师尊勉强会搭理他们,无渡爷爷走后,每次他们来师尊就把他们踹出去。

谢寻微轻轻点了点头。

“现在他们要让你做妓女,献出你的元阴,侍奉他们的儿郎,也许还有他们本人。”穆知深道。

座中一片哗然,所有人像被扒了底裤,气得挣红了脸,对着穆知深破口大骂。

“来人,还不把这个胡言乱语的小子拉下去!”

穆知深拔出刀,在地上一划,青色的狰狞电光迸发于刀尖,将他和那群凶神恶煞的子弟隔开。他的目光投向穆老,冷冷的,“不要让我看不起你。”

穆老握着拐杖的手在颤抖,青筋暴突。他蓦然以杖击地,须发怒张,爆发出沉雷般的一声吼:“都安静!”

穆家弟子迅速上前,护在穆知深和谢寻微周围。

老人音色沉沉,“知深,你继续说。”

穆知深扭回头,看向地上的谢寻微。她的脸色无比苍白,像剪刀裁出来的纸人。她的身材也像,那么单薄,好似一阵风就能把她吹跑。穆知深顿了顿,说:“我的修为不如他们,家势也不如他们,没有办法保护你。但是我可以给你选择。”

“选择?”谢寻微的声音几乎听不见。

他从腰后拔出一把匕首,丢到她脚边,“你可以用它自尽,”他举起刀,对准她的眉心,“或者我帮你了断。这样,你至少可以免遭他们的羞辱。”

谢寻微望着他,默默地流泪。

所有人都盯着谢寻微看,喧哗顿时沉寂。她当真是个绝世的美人,仰起来的那一截藕白的颈子线条秀丽,那脸蛋也仿佛是精工雕琢过的,唇瓣娇红,像要滴出血来。饶是衣衫褴褛,也掩不住她眉间秀色。她才十四岁,待她长成,这夺目的容光该眩惑江左多少儿郎。

这样的美人儿被百里决明娇藏了八年,好不容易见了天日,袁伯卿咬牙切齿,恨不得杀了穆知深那个兔崽子。

穆知深的刀稳稳地指着她,没有颤抖,也没有腾挪。

他问:“选么?”

万籁俱寂中,那个孤弱的女孩儿默不吭声擦干净眼泪,从地上爬起来。她没有选择自尽,也没有选择被杀,而是对着上首的喻夫人婷婷袅袅地下拜,“寻微自幼孤苦无依,又遭那恶鬼深囚数年,若非舅母和各位叔伯相救,断无今日之寻微。寻微年幼,但凭舅母和各位叔伯安排。寻微拜谢。”

她俯下身去,喻夫人忙站起来扶她,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笑道:“是个懂事理的孩子。你知深哥哥胡言乱语,都当不得真的,我们都是正经人家,百年仙门,又是你阿父阿母的故交。舅母就更别说了,我是你最后的亲人呐,怎么可能那样对你?你千万不要往心里去。”

“寻微省得。”谢寻微细声回答,低眉顺眼。

座中人都吐出一口浊气,换上欢喜的神色,都道定会好好照拂她。

穆知深凝视谢寻微半晌,收刀入鞘,不言不语转身走了。

姜问难叹息着摇摇头。

喻夫人将谢寻微的手放在自己的臂弯,抬手抚摸她黑鸦鸦的鬓发。天光下,她的笑容既慈祥又亲切,“真是个可怜的孩子。走吧,舅母带你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