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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宗主,”裴真竖指在唇间,微笑道,“你要替我保密。师尊太厉害了,我只有偷袭才能赢过他。”

夜明珠发出清而冷的光,将他半边脸笼着,明暗交杂间,他温雅的微笑让人毛骨悚然。谢岑关心里很不是滋味,他的儿子在威胁他,倘若他将这秘密透露给了百里决明,或许他和寻微的关系永远得不到缓和。他还记得许多年前他去抱尘山下探望,看百里决明吹火,寻微蹲在他对面的屋檐下,天青色的袄儿,扎两个小揪,捧着一本经书对着阳光读。那时那么乖一个孩子,现在怎么变成这样了?

外面响起百里决明不耐烦的大吼:“你俩要在里头过年是不是?”

谢岑关探出头,“吵什么吵,我儿子都被你拐走了,我说两句体己话不行啊?”他缩回来,深吸了一口气,对裴真道:“你喜欢你师尊,一个人喜欢上另一个人,无论如何都是拦不住的,我不打算拦你。你自幼孤苦,我没陪过你,更没教过你,你离经叛道,我不能怪你。一个人的一生很短,眼睛一眨,咻咻几十年就过去了。快乐笑一下就没了,痛苦却要用一辈子去忍耐。这是你阿父死了之后才明白的道理,所以比起恪守家风,光宗耀祖那些无聊的事儿,我更希望你开心。可是啊,”谢岑关笑了笑,说,“你有没有想过,你爱百里决明的方式,并不正确?”

裴真望着他,眸光寂寂,没有笑意。

“不要用谎言去爱你的师尊,要用真心去爱他。”谢岑关拍了拍他的肩膀,“如果你真的喜欢你师尊,你就应该去跟他坦白。寻微,告诉他你是谁。倘若他也真心爱你,就不会在乎你是裴真还是谢寻微。他连男人都能喜欢,自己徒弟又如何?反正都离经叛道了,叛一个是叛,两个也不嫌多。”

“他不会原谅我。”裴真抿紧唇。

“总要试一试,你不能骗他一辈子,这是你必须面对的坎,”谢岑关揉了揉他脑瓜子,“别害怕,跨过去就没事儿了。”

他躬身出了隧道,外头又响起他和师尊的吵吵嚷嚷。这两个人待在一块儿,永远没有安静的时候。裴真捂着心口,那里传来绵绵密密的疼痛。他怎么能坦白呢?说得轻巧,谢岑关不了解师尊,他了解,师尊绝无可能接受裴真就是谢寻微。一旦身份败露,他和师尊绝无转圜余地。那时会如何?师尊会离开他么?夜明珠的光像严霜铺满膝头,也铺满心底。苦楚恍若薄薄的水波浸泡他的心脏,八年前的别离再次浮现眼前,他已承受不了第二次分离。

百里决明和谢岑关蹲在河边聊天,他们决定过一个时辰再出发,现在还有时间。谢岑关用树枝划着水波,道:“百里前辈,我儿子闺女都在你手里,你可得对他们好啊。”

“废话,你俩刚刚到底聊什么?”百里决明不住回眸去瞥裴真,他已经出来了,回到篝火边上,正把地上被百里决明弄脏的衣裳捡起来,一件件叠好,收回包袱里。百里决明莫名其妙有点儿心虚,忙扭回头。

“无论他们做错什么事儿,你都得担着点儿啊,”谢岑关掩面而叹,“年轻人,爱犯错,你知道的。你看你年轻的时候,犯了多大错。你按着要求自己的水准,要求裴真和寻微就行了。”

“知道了知道了。”百里决明听得耳朵疼,望着河里澹澹水波,他自己也叹气,“裴真是寻微亲哥哥,寻微是我徒弟,裴真嫁了我,他俩之间该怎么称呼呢?”百里决明头疼欲裂,“我们家辈分怎么这么乱?”

套了半天话,谢岑关死活不说他和裴真到底说了什么,百里决明差点想把他脑袋摁进水里,看他说是不说。顾及裴真的颜面,最终还是作罢。他们都去睡了,留百里决明守着。百里决明闲着没事干,四处找路。河岸尽头不知通往哪里,他不敢走太远,在石壁附近兜圈子。绕到另一侧,忽见藤蔓底下似有东西。拨开一看,是一道暗门。

他推开门,里头黑黢黢的,不知通往哪里。莫名其妙的,里面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召唤他。那无限的黑暗,好似一个黑甜的梦乡。他情不自禁,一脚跨进了门槛。

偏头看篝火那边,裴真醒了,正朝这边望过来,“前辈在做什么?”

“发现一扇暗门,”百里决明道,“你守一会儿,我进去看看。”

说罢,他燃起掌心焰,矮身进了暗门。

暗门?裴真拧起眉,之前叩击过石壁,分明是实心的,那门通往哪里?他一怔,忽然想起鬼母刻在隧道上方的“骗子”,心中浮起不祥的预感。

他追过去,失声喊道:“别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