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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顺子吸了吸鼻子,也掉头跑了。

夏侯潋心急如焚。

沈玦受伤了,而且很重,如果不得到妥善处理,他很可能会死。夏侯潋不敢想,他只能不停奔跑,寻找一切能找到的蛛丝马迹。他爬上树,扒在树顶眺望远方,广灵寺的山场满是树,暗黄色的叶浪在风中翻涌,一波一波地荡过来。视线尽处有一道横断,那是山崖,崖下是摩崖石刻。

八百步外发现一队人马,夏侯潋抓着树枝荡过去,黑色的身影鹞子一般穿梭林间,谁看了都会惊讶于他的敏捷。这得益于夏侯潋在伽蓝里漫山疯跑的锻炼,他的腰力和臂力都远胜于常人。

兵士的影子渐渐清晰,夏侯潋悄无声息地攀上一棵老槐树,无声地倒挂着探出密密叠叠的枝叶,仅仅露出一双黑色的眼睛。如果有人看见一定会吓一大跳,这是一幅诡异的场景,刺客如同蝙蝠一般挂在枯黄的枝叶里,沉默地注视下面的人们,像一只等待狩猎的鬼魅。

一个兵士蹲在地上,用手摸了摸树干,口里喃喃道:“沈阉往北面去了,咱们走错道儿了!”

有人应声道:“之前不是往南走么?”

“记号变了,”那兵士道,“你看,现在粗的一边向北,细的一边向南。这沈阉,真是不认路,往北是山崖,他压根没路走。”

一个黑影罩在他的头顶,他没有在意,只听见头顶一个声音问:“什么记号,你在看什么?”

“就这个啊,不是万大人告诉咱们按照记号走的么?”他说着,忽然咬住了舌头,迅速拔刀回头。

这个声音他没听过,不是他们队的!

刀被打飞,一柄刀刺入他的肩膀,把他钉在树上。他痛叫出声,同时惊恐地发现,他的同伴已经都死了,尸体直挺挺躺了一地,都面朝他的方向,嘴微微张着,全是惊恐的表情。这说明这个男人逼近他们的时候无人发觉,男人捂住他们的嘴,从背后一个个结果了他们的性命。他像一只鬼,逼近的时候没有声音,杀人的时候也没有声音。

现在轮到他自己了。男人低头看着他,咬着牙一字一句地问道:“这个记号,是怎么回事儿?”

他摇头道:“我不知道,是万大人说的,跟着记号走,就可以找到沈玦和那帮阉……番子!”

“东厂有多少人在山里?”

“不知道……他们散开了,我们杀了几个,还有很多不知道躲在哪里。”

夏侯潋蹲下来拍拍他的脸,道:“你怎么知道这个记号指的是督主的路线,不是其他番子的路线?”

他结结巴巴地说:“是我猜的,这些记号里,总有几条粗一点儿。”

“你还知道什么?”

他茫然地摇头。

“撒谎会死的。”夏侯潋冷冷的说。

他哭着道:“我不敢……我不敢骗你。”

夏侯潋把刀拔出来割断他的喉咙,鲜血飞溅,染红了夏侯潋半边的脸,“可我骗了你,抱歉,不撒谎也会死。”

夏侯潋站起身来,焦躁万分。沈玦不仅受了伤,身边还有细作!他一拳打在树上,恨不得把山里所有的禁军都砍了。

身后传来脚步声,夏侯潋回过头,面前是一队十人禁军小队,环锁铠、雁翎刀,落叶纷飞中,他们的铠甲刀鞘上流淌着凄冷的光芒。

“是敌是友?”禁军疑惑地看着他。

有人看见落叶里的尸体,吼道:“是沈阉的走狗!”

夏侯潋按着刀柄,指节噼啪作响,他舔了舔牙齿,缓缓拔出长刀。叶落如蝶,秋风萧瑟,孤身的刺客枯立于尸堆,禁军们吼叫着扑向他,他双手握刀抬起头,亮出刘海下狼一般凶狠的双眼。霎时间,杀气如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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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报!东厂有个疯子,见人就砍,见人就杀!咱们……咱们已有八队人被他杀光了!还有三队剩了几个人逃出来,都受伤了!”

斥候跌跌撞撞地跑进大营。大营很简陋,地上两溜圈椅,正中搁一方宝座,旁边放了一个茶几,剩余没别的物事。太后端端正正地坐在上头,虚虚闭着眼,手上的蜜蜡佛珠拨得啪啦作响。见斥候慌忙跑进来,睁开一只眼,又闭上了。地上还站了一个人,是他们统领万伯海,又还跪了一个姑姑,似乎是太后的贴身侍女朱夏。

万伯海斥道:“什么人儿,也值得你大惊小怪!”

斥候向太后磕了个头,又转向统领哭道:“统领,您去瞧瞧吧,回来的人都成什么鬼模样了,缺胳膊的缺胳膊,断腿的断腿。咱们在旁的地方杀了几个番子,可又全折在这个疯子手里了!”

万伯海疑道:“东厂什么时候有了这么个狠角色?你去,重新编队,二十人为一队,沿着山道寻摸,我就不信,那个疯子能挡二十个人!”

朱夏抚着太后的脚,也哭,“娘娘,您放过厂臣一马吧。留他一条命,奴婢担保,他不敢再和您作对!您发配他去金陵,再也不许上京!求您饶他一命!”

“傻丫头,沈玦是何等人物,给他一滴水,他就能翻江倒海!我岂能留他?”太后叹了一口气,缩了缩脚,掖好裙摆,“你就死了这条心吧!从前还说什么陪我一辈子,现下有了男人,还是个没壶嘴儿的货,就迷得五迷三道的,真是让人心寒!”她扭过脸,向万伯海道,“二十人不知够不够,那个疯子可不是普通人,你的手下要当心!”

“不是普通人,还会是神人不成?”万伯海笑道。

“不是神人,是地狱里的恶鬼。”太后抚抚佛珠,“去,再加派人手,沈阉和那个疯子,要一并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