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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一起坐在花坛边上,花还没开,旁边光秃秃的树干先冒了嫩芽。关雪息盯着那萌发的绿色,应了一声,叹气道:“好烦啊,我怎么摊上这样一个爹?”

“可能因为爹是‘家长’吧,都这样。”他看树,陈迹看他,讥诮道,“‘家长’觉得自己有权威,说一不二。管不了别人,还管不了儿子?”

而且这种权威是终身制,当官的会下台,家长可不会。

只要被他生出来,你就得一辈子任其摆布。

早春的风仍有些料峭,关雪息回头问:“你爸也是吗?亲生的那个。”

“嗯,差不多。”陈迹说,“他去世很多年,我只剩下一个模糊印象。他脾气不好,爱喝酒,一喝醉就骂我和我妈。那时候我太小了,七八岁?还是五六岁?有时喜欢他,有时害怕他。”

“……”

“乡下小地方,风气也不好。当时我妈家里兄弟姐妹好几个,父母托媒人介绍了我爸,他们还不熟就匆匆结婚了,然后有了我。我妈也不喜欢他,但嫁给他比在自己家里过得好点,也就忍了,不算大事。”

聊着聊着话题便有些歪,陈迹最近心态平和,身上的冷气比刚转学来时少了很多,杨逸然夸他变得平易近人了,还调侃“是不是爱情的力量?”,陈迹没说什么,关雪息踹了他一脚。

杨逸然接受得顺利,宋明利却别别扭扭,难以克服恐同心态,但也没表现得太明显。

正是午休时间,花坛前的小道上偶尔有眼熟的同学经过,跟关雪息打招呼。关雪息随口应一声,有点爱答不理。

“后来我爸去世,我妈改嫁,后爸是个家暴狂……”陈迹话音一顿,改换腔调,“算了,以前那些破事懒得提了,现在过得好就行。”

他忽然说:“关雪息,我觉得人一辈子的运气是守恒的,没人会一直倒霉。”

“真的吗?”

“嗯,我妈倒霉那么多年,最近突然好起来了。”陈迹笑了笑道,“她现在不喝药了,前几天告诉我,换了一份新工作,虽然薪水也不算高,但比较轻松,是隔壁阿姨帮忙介绍的——她交了几个好朋友,大家都对她很好。”

关雪息听了很欣慰,陈迹话锋一转说:“我也倒霉很多年,然后遇到了你。你说,运气是不是守恒的?”

关雪息笑了,很自恋地说:“好吧,有点道理。遇到我的确算你运气好。”

“何止是运气好啊,我中头奖了。”

陈迹想牵他的手,但光天化日之下,他们只是小范围内的出柜,不宜在学校里太张扬。

陈迹克制地握住他一片衣角,低声说:“关雪息,我保证,你家里的事也很快就会好起来。别不开心了,相信我,你爸不能把我怎么样。”

似乎是嫌这句力度不够,陈迹认真的目光投入关雪息眼里,给他承诺:“只要我没死,就不可能和你分开。”

“……”

关雪息闻言一哽,踢了他一脚:“我谢谢你,你可真会说话啊。”

动辄提什么死不死的,中二又晦气。

但陈迹这么坚定的表态,把关雪息心里才生出的忧虑又清扫一空,他俩决定再也不琢磨这件事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管它呢。

但有些事情就是这样,盼着它来时,它不来。想把它抛开之后,它忽然间“大驾光临”了。

三月五号,周末的最后一天。

关雪息照常和陈迹连麦写作业。

最近他俩一边学习,一边研究自己将来想报考的专业,比较哪一所大学更好。顺便还搜学校的八卦,当做娱乐休闲,随便看看。

他们学累了时,偶尔也会打游戏。

关雪息的游戏水平是个谜——聊天时什么都懂,打法理论讲得头头是道,能给陈迹当师父。但一实操,他的手和大脑就分家了,经常犯低级又搞笑的错误,偏偏他还一本正经,菜得很严肃。

陈迹想笑又不敢,怕他恼羞成怒发脾气。

也很疑惑,为什么关雪息在杨逸然和宋明利面前那么有高玩气场?

答案只有一个,“卧龙凤雏”更菜。

今天他们打了两局,关雪息一如往常,边打边分析战术。

他说什么陈迹都乖乖听着,任他指挥,指东不打西。

但第二局打到一半的时候,关雪息被敌人围攻,喊陈迹过来帮忙,陈迹半天没反应。

关雪息问他:“你人呢?”

陈迹说:“等一下,好像有人按门铃。”

说完这句,陈迹就去开门了,然后一直到对局结束,他都没回来。

关雪息切出游戏,在微信上发了个“?”,没回复。

关雪息心里隐隐有了猜测:可能是关靖平找上门了,他们在谈话。

这让关雪息忽然好奇又忐忑起来,他不安地等待陈迹回消息,向他汇报“战况”。

但一直等到入睡,微信都没动静。

关雪息不知自己几点睡着的,第二天醒得很早。他随便吃了口早饭就赶去学校,但没想到——今天周一,陈迹竟然没来上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