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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句话他说得怪,乍一听像挑衅,仔细一品,又好像是撒娇和求助。纪决默然片刻,忽然说:“你能出来吗?”

“不能。”左正谊拒绝,“我好冷,不想动。”

纪决放轻嗓音,哄他:“穿上大衣,我在老地方等你。”

“不要。”左正谊仍然拒绝,“想见我就自己来,你想想办法吧。”

“什么办法?你们基地又不让我进。”

“我不管。”

“要不我去敲门?但被人知道的话,可能会影响你的名声。”

“……”

左正谊不吭声了。

他不说话,纪决也不说话,两人听着彼此的呼吸声,同时陷入沉默。

不知过了多久,当纪决以为左正谊睡着了的时候,他终于又开口了。

“纪决,你说我离开WSND之后,能去哪儿?”他的声音如一潭死水般平静,“应该会有很多战队愿意要我吧?可我怎么没有一点期待呢?哪都不想去。”

“……”纪决顿了顿,“蝎子怎么样?来不?”

左正谊道:“你说了算吗?”

“我说了不算。但只要你想来,没有俱乐部不想要你。”纪决也躺在床上,受姿势的影响,声音比平时更低沉几分。他说,“我打职业,练了几年打野,就是为了当你的野王,左正谊。我希望你能和我当队友,但如果你觉得蝎子不合适,我也不会利用感情绑架你。转会是很重要的事,你应该选一个最好的战队。”

左正谊没答话。

其实他的情感状态还没进入到“选下家”的阶段,之所以会开始思考“以后去哪儿”,是因为心里有了关于未来的恐惧。

就在不久前,铺在他面前的路仍然光辉璀璨,他是全世界最前途无量的中单选手,没人不羡慕。

但短短一个月过去,今天他竟然开始为不知道以后睡在哪个俱乐部的床上而忧心忡忡了。

新东家的管理层会更好吗?新队友怎么样?教练如何?能相处好吗?

到时如果在赛场上遇到WSND,可就是敌人了啊。

以前那些为他疯狂呐喊过的WSND粉丝,还会再喊他的名字吗?他们会不会觉得,左正谊是为了钱而背叛WSND?会不会对他失望、讨厌他,甚至恨他?

他曾经奉为信仰并为之奋斗的一切,以后再也不会和他站在同一边。

他拼命去攀登的那座山,究竟是什么山?

他怎么爬到一半,突然连抬头远望的力气都没有了呢?

“……”

左正谊心如刀割,只觉前途灰暗,未来没有任何一点值得期待。

他挨着枕头的半边脸颊不知何时已经被泪水打湿,察觉的时候他愣了一下,伸手胡乱抹了把脸,语气倒很平静,听不出异样。

“我睡了。”他对手机说,“明天如果有时间就去见你,我觉得周建康可能会奉命来找我谈话,就算是虚情假意,从利益角度考虑,许宗平也得挽留我一下吧?”

“嗯。”纪决应了一声,忽然说,“我和蝎子的合同也签得不长。”

左正谊没明白他什么意思。

纪决说:“我是想告诉你,不管你以后去哪个俱乐部,我都会想方设法去同一个,不会让你孤单一个人。你放心做选择就好,什么都别怕,我永远站在你这边。”

“……”

左正谊抬手捂住眼睛,眼泪从指缝往外流。他哭得头晕,含糊地应了声“好”,然后挂断了电话。

这可能是自左正谊进WSND的大门以来,最煎熬的一夜。

天亮之前,他终于睡着了。

但没睡多久就被噩梦惊醒,出现在他梦里的人是“正谊不怕乌云”。这个一贯最爱他的粉丝头子,得知他要离开WSND,忽然换了副面孔,把从前写的那些夸他的小作文都删掉了,然后重新写了一篇痛骂他的长文。

左正谊在梦里读到一半就醒了,然后一直睁眼盯着天花板,几乎麻木地沉默到了十点,不想起床。

十点二十多分,周建康来敲他的门。

他猜得没错,周建康果然是要来挽留他一下的。

但他没想到,来的不只是周建康,许宗平竟然也一起来了。

“你先洗漱一下,许总在楼下等你。”左正谊下床开门的时候,周建康压低声音说,“他想跟你好好谈谈,你冷静点,正谊,咱们有话好好说。”

“……”

这话说的,好像左正谊会吃人似的。

左正谊心里冷笑一声,很配合地刷牙洗脸换了衣服,又仔细照了照镜子。很好,他的脸上看不出哭过的痕迹,只有冷漠无情。

周建康仍然在门口等,拿出了前所未有的耐心。

左正谊的脚刚迈出门,他忽然靠近几寸,为拉近关系似的,提前透露:“昨晚我和许总聊了半宿,他同意给你加薪了。”

周建康用手指比划数字,一个“二”,一个“五”。

左正谊有点意外:“两千五百万?”

周建康点了点头,又比了一个“四”。

左正谊道:“什么意思?”

“四年。”周建康说,“一年两千五百万,签四年。你愿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