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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炎身手矫健,轻轻错身躲开,纪初桃便推了个空,身子由于惯力朝前扑倒,被恶劣的男人抬臂接住,搂入怀中。

“逗你玩呢。”祁炎发出一串沉闷愉悦的低笑,震得胸腔一颤一颤的。

“你……都是和谁学的这些呀!”纪初桃气呼呼。

“别动,让我抱抱。”祁炎按住她乱动的身子,深吸一口气道,“还有三个月。”

还有三个月,便是他们的婚期。

……

三个月时间说长也不长,每日翘首以盼,只觉度日如年,可回首起来,似乎又只是眨眼一瞬。

长公主出降,离婚期还有半个月,公主府和礼部便已忙得不可开交,灯火彻夜不息,各色人员、物品往来不绝。

驸马有实权,纪初桃出嫁后便会常住在祁炎的武平侯府,公主府只当做一个消遣的别院。

大婚当日,全城灯火通明,从公主府至武平侯府的道路更是一片火树银花,宛若天街仙境,盛况空前。

帝姬嫁战神,天定良缘,祁炎和新帝都给足了纪初桃排面,光是嫁妆的队伍便成了蜿蜒的长龙,大殷百年来最高规格的帝姬出降场面莫过于此,足以载入青史。

夜色降临,纪初桃端坐在宽大的床榻上,以却扇遮面,一双盈盈的水杏眼含着笑意,看着喜袍俊朗的男人推门进来。

红纱撩动,和梦里一样雅致宽敞的寝房,一样俊美逼人的高大男人……唯一不同的,是她不再忐忑难安,而是满心蜜糖的滋味。

祁炎骨节修长的手伸来,带着冷冽的酒香,轻轻取走了她遮面的团扇。

那件尚服局绣娘花费半年时间赶工出来的华美婚袍礼衣,凤冠璀璨,也掩盖不住她美色入骨的倾城之姿,仿若褪去了懵懂青涩的花骨朵,终在此夜绽放出灼灼的芳华。

饮了合卺酒,便是洞房花烛夜。

“殿下可知,我等这日等了多久?”祁炎饮了酒,唇色微红,衬着一声婚袍,乍看之下有种极具冲击性的凌厉美。

可他的眼神却如此温柔,溺死人般深邃。

纪初桃当然知道,大概梦里梦外加起来……

“大概,有两辈子那么久罢!”她笑着回答。

“很好看。”祁炎凝望着她,替她摘去沉重的凤冠,任由三千青丝柔软披下。

而后情难自已,倾身吻了吻她染着口脂的艳丽唇瓣。

纪初桃忙退开些,涂着丹蔻的细嫩手指捂住嘴唇,提醒道:“本宫还未洗净脂粉……”

“无妨。”

秀色可餐,祁炎眸色深得可怕,低哑道,“过会儿一起洗了。”

说罢,再次攫取了那片芳泽,愈演愈烈。

今天的祁炎似乎格外不同,那股危险的侵略性比以往强烈许多,滚烫的体温笼罩,五指插-入她的指缝紧紧扣住,用指尖描摹他沉稳急促的心跳。

纪初桃被吻得喘不过气来,心脏跳得快要裂开,想要缓缓,却连开口的力气都没有。

祁炎也发现了,每次他没控制住流露军营武将的强势痞气,纪初桃的样子便会格外不同。

“喜欢?”他问。

纪初桃红着脸不语,像是满目星辰,被揉碎在水波间。爱意不再有所保留,触及灵魂深处,碰撞出炙热的火花。

新婚第二日醒来,纪初桃理所当然闹了小脾气,不愿理祁炎了。

她浑身难受得紧,又酸又痛,像是煮熟的面条似的,半点力气也没有。而且她当时都哭了,祁炎也没有收敛,反而变本加厉……

最后纪初桃意识断片,眼前黑了不知多久,醒来时祁炎还在吻她。

原来二姐说得没错,男人成婚前后就是两副面孔。成婚前小心翼翼,哄着宠着,成婚后就那样……

纪初桃身为帝姬的脸都丢尽了,只能倚在榻上,用带着残红的眼睛瞪着始作俑者。

始作俑者精神奕奕,亲自将粥食递到榻边。

纪初桃不舒服,蹙着眉不太想吃。

“卿卿。”祁炎吹凉勺中的食物,坐在榻边哄她,“吃点东西才会好得快。”

他要是不那么“欺负”她,她还能好得更快呢!

娇柔的小公主鼻尖有些红,看上去颇为可怜,祁炎不由心疼,放缓声音道:“下次不会了,乖。”

“骗子……”纪初桃声音哑哑的,觉得有些难听,便又闭了嘴,就着祁炎的手一勺一勺吃着粥食。

她吃得优雅而慢,祁炎也不急,一勺一勺吹凉了再送到纪初桃嘴边,一辈子的耐心全用在了她一人身上。

吃了大半碗,祁炎明显松了口气,抬手抚了抚她残留微红的眼尾,而后在她额头上虔诚一吻。

“醒来时看到你在身旁,我很开心。”他扬着唇线,认真道。

纪初桃原本打定主意不理他的,可听到这句话,还是忍不住心脏一跳,很不争气地消气了大半。

第二日,纪姝来了府上。

“好些了么?”纪姝开口便是一句,“若实在不成,不妨让太医把把脉,别讳疾忌医。”

明白纪姝说的是什么,纪初桃恨不得将脸埋在袖子里,又将祁炎腹诽了一遍。

“行了,你也别不好意思,我今日来是和你说正经事。”纪姝抱着狸奴轻抚,倚身歪坐道,“北疆传来消息,那‘玉骨天莲香’的药方查到了,正交予太医院研究配制解药。”

“真的?”纪初桃眼睛一亮。

这几日大姐有些反复低烧,乃是寒毒入骨的表症,她正担心着,纪姝这边就有了好消息。

纪初桃长松了一口气:“何人查到的?定要好好嘉奖他才行!”

不知是否错觉,纪姝抚猫的动作一顿,方慵懒笑道:“这个你不必管,我自会好生嘉奖他。”

那个‘他’字,咬得格外重。

纪初桃还想再问些药方的细节,纪姝却是打断她:“还有一事,如今有祁家那匹凶狼护着你,我已是放一百个心,决意出去走走。”

纪初桃不知纪姝的打算,还以为她只同往年一样去温暖的地方避避寒,便道:“好呀,去几个月?”

纪姝笑而不语。

纪初桃看到了她眼里的洒脱告别,不由错愕,怔怔道:“二姐,你……”

纪姝抬手,示意她不必说破。

“我这一生浪荡沉浮,阴谋中打滚,满身泥淖,如今只想过过清净的日子。兴许腻了就回来,也兴许一辈子都不回来。”

纪姝笑得恣意,起身道,“就这样,得空给你写信。”

想起什么,她又顿住脚步,俯身在纪初桃耳边道:“临别赠礼,我再教你最后一招‘御夫之术’……”

说罢,不顾纪初桃哭笑不得的神情,裹着一身素衣向光而去。

同月,天子勤勉刻苦,大公主纪妧便以病为由,迁居温泉行宫调理身子。

纪妧离宫那天是深秋的早晨,天刚蒙蒙亮,纪初桃与纪妧同乘一辆马车,送长姐出城驱寒疗毒。

太医说纪妧所中之毒时间太长,配制的解药佐以温泉辅助,已无法恢复身体巅峰状态,但调理得当,至少能保住性命无忧。

正想着,她透过飘动的车帘,看见宫门外蒙蒙的晨曦中立着一人。

褚珩穿着一袭清雅的松青襕衫,玉簪束发,后脑披散的长发如墨,比女人的还要柔顺。他于路边静静地站着,当真有仙人之姿。

擦身而过,纪妧撩开车帘,凤眸没有一丝涟漪,依旧清冷优雅。

明明是送别,但谁也没有说一句惜别之言。

“左相来赠别,大皇姐不嘱咐他两句么?”直觉告诉纪初桃,褚珩专程来此绝对不是一个臣子送别帝姬那么简单。

纪妧半敛凤眸,淡然道:“本宫不会为任何男人停下脚步,包括他。”

清醒到近乎残忍的话语,纪初桃敢笃定褚珩定是听见了。

因为那一瞬,纪初桃明显看到褚珩的眼睫颤了颤。

但他什么也没说,不解释,不强求,只朝着纪妧车队离去的方向拢袖长躬,直至对方的马车消失在大道上。

下雨了,三三两两的水珠打在地砖上,其中或许混进去了一两颗苦涩的,晕开暗色的湿痕。

朝局中人没有伤春悲秋的资格,再直起身时,褚珩依旧是那个无私能干的左相,立三尺朝堂,守万里河山,等她伤愈归来。

城门外,一线曙光。

去年,纪初桃在这送祁炎北上,今年于此地送长姐离宫休养。

“大皇姐也走了,不知要几个月才能回来。”纪初桃上了自己的马车,钻进祁炎温暖的怀里,“就剩我一个人……”

话还未说完,就听见男人不满道:“成了亲还只顾着娘家,夫君不是人?”

纪初桃笑了声:“你怎么谁的醋都吃哪?”

祁炎搂住她,想起一事,问道:“听闻当初琅琊王宫乱之后,你以性命担保,让大公主同意你我的婚事?”

“你如何知道?”纪初桃惊讶,“又是拂铃与你说的?”

祁炎不答,只认真地看着纪初桃。

许久,他从怀中摸出一物,递在纪初桃手中。

带着他体温的墨玉,刻着穷奇凶猛的花纹。纪初桃愣神,问道:“你怎么又拿过来了?快藏好,我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