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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得也好。”方琰琰接声。

“讲故事也好。”

玩具也好。

总之哪儿哪儿都是好……

若是惠妃这会儿听了他们的话,只怕要狠狠冷笑出声。

钟念月回到府中,收拾一番便歇下了。

没一会儿,她的门被推开,只听得钱嬷嬷低低唤了一声:“大公子。”

钟念月懒得动弹,就没起身招呼。

钟随安身上还带着点冷意,等走近了,他掸了掸身上的雪,又犹豫着将外衫脱去了。

钱嬷嬷惊声道:“公子这是做什么?当心着了凉。”

钟随安低声道:“都湿了,是凉的。”

钟随安说罢,这才自己搬了个凳子放在钟念月床边,坐着不动了。

钱嬷嬷心道今个儿闹的是哪出啊?

“公子用过晚膳了?”

钟随安:“用过了。”

钱嬷嬷便也不好问了。

钟随安这一守便是一夜。

还连着来了两天。

这天半夜,钟念月乍然一惊醒,见着自己床头坐了个人,这人见她醒了,忙抬手来拍她脑袋,一边拍,一边结结巴巴地哼小曲儿。

钟念月迷迷糊糊的,脑子转了半天,才隐约听出来,他哼的是《木兰从军》的调子。

……是狗比哥哥啊。

钟念月闭上眼,慢吞吞地躺了回去。

第二日再醒来,她房里果然又不见钟随安的身影了。

万氏早早来了她的房中,悉心为她挑选今日要用的首饰与衣裙。

钟念月过得不大能分清日子,只是见万氏这般郑重,她不由低声问:“今日是陛下的寿辰么?”

万氏应了声:“是。”

钟念月点点头,便坐在那里充个木头人,任由万氏拿着首饰往她身上比划了。

折腾到酉时,众人便要起身乘马车朝皇宫去了。

钟家已然备下了寿礼。

用一个比钟念月头还大的盒子,装了不知道什么玩意儿。

钟念月也不感兴趣,上了车便开始打瞌睡。

宫门前车马多。

钟府的马车夹在其中,半晌也不见得挪动一回。

钟念月卷着帘子,朝外扫了扫,隐约可听见那隔着数条巷子之外,传来的嘈杂声。

万氏见她听得出神,不由道:“今日十里八巷,都该是披红挂绿,共贺陛下生辰,……往年还有异域小国的使臣,前来朝拜。只是你从前都不大肯来,每回都是称病在家中,赖着怎么也不肯起床。”

说话间,他们的马车便被引进了门。

惠妃早早就命人备下了软轿,将万氏与钟念月一并请了上去。

其余人么,也有那皇亲在其中,还有些与宫中娘娘沾亲带故的,只是其他人都不敢在此时行特权,因而他们就只有眼睁睁看着钟念月的身影远了。

半晌,才不知是谁低低嘀咕了一声:“果真是内定的太子妃呢。”

“嘘,噤言。”

那人不敢说了。

却仍旧气得高家姑娘脸色变了变。

宫宴摆在保和殿。只见兵士陈杖而立,教坊中人怀抱琵琶或琴,一个个梳得飞天发髻,身着薄衫,入了偏殿中。

不多时奏乐起,乐声恢弘。

钟念月听着听着,觉得仿佛自己都要去登基了似的。

待他们一行人也入到殿中,自有宫人引着他们一一落座。

钟家的位置算是靠前的,虽不至紧挨着晋朔帝的手边,但也足够彰显钟家的地位。

“你舅舅他们也在。”万氏笑道。

无论是钟念月,还是原身,对万家的亲人都没什么印象。

从前万家人到钟府来,原身都很少踏出自己的院子。万氏也纵容她,便从不硬要求她出来见人。

钟念月抬头朝万氏说的方向扫去。

只隐约扫见了几个彪形大汉,实在分不出谁是谁,便只好收起了目光。

又不知干坐着等了多久,只听得太监拖着长长调子,嗓音高亢地道了一声:“陛下驾到……”

于是乌压压的人们,便纷纷起了身,行三跪九叩的大礼,头磕下去,像是恨不得都埋到膝盖里去。

等行完礼,再直起身,钟念月朝那座上望去。

便见晋朔帝头戴冠冕,旒珠垂下,将他的面容遮掩几分。因而那张俊美面容,登时少了几分往日的文雅气,更添帝王的凌厉、深不可测之势。

钟念月微微怔了片刻,这才有种更强烈的,那坐在座上的人,乃是封建王朝里万人之上的真实感。

她瞧着瞧着,突地觉得,那座上的人给她分了几缕目光。晋朔帝看了她一眼。

这样远,也能察觉到她在瞧他么?

钟念月的目光转了转,才发觉,……四周还真没什么人敢直视晋朔帝。

可不就将她给露出来了么?

钟念月咂咂嘴。

便举起怀里的小匣子,冲晋朔帝拍了拍。

晋朔帝隐在旒珠后的目光微微一闪动,轻抿了下唇,方才出声:“……开宴。”

乐声骤换。

教坊舞姬从偏殿摇曳着腰肢进来,钟念月视线立马就被牢牢吸引过去了,看了个津津有味。

晋朔帝却还在看她呢。

孟公公也在看。

看了还出声道:“姑娘似是没怎么动筷子。”

晋朔帝淡淡道:“宴上都是些冷食,倒也没什么可用的。”

孟公公点头应声,盯了会儿,却是觉得不大对劲:“姑娘像是……像是正专心瞧人家跳舞呢。”

晋朔帝:“……那便让她看个够。”

孟公公失笑:“姑娘真是孩子心性……什么玩意儿都能勾走她的目光。”

说完,孟公公又觉得自己像是说错话了。

什么都能勾得走,那还记得陛下么?

晋朔帝却是淡淡道了声:“无妨。”

他喜欢养着她。

自然便可以将一切她喜欢的东西,都亲手赠给她。

自然也就牢牢记着,该要倚靠谁了。

酒过半巡,殿内都飘起了酒香。

钟念月什么也没吃着,一转头,便见锦山侯冲她勾手指。

锦山侯勾了半天,都不见钟念月动,倒是远昌王一把握住了他的手腕:“我儿怎么了?手抽抽了?”

锦山侯连连摇头,也不坐了,悄悄就往钟念月身边去。

“我带了牌来。”锦山侯低声道,他紧张地道:“我们悄悄在一旁玩,好么?”

钟念月看了看其他几个小纨绔,果然也坐不住了。

钟念月:“好叭。”

钟念月起身往偏殿走。

锦山侯紧随其后。

祁瀚坐在不远处,一皱眉,也想跟上去,可他是太子,又轻易走脱不得,便只能生生忍了。

“你去。”他点了个小太监。

倒也不只是他瞧见钟念月的动静,那厢高淑儿咬了咬唇,站起身:“我倒要去看看,她要搞什么花样?竟然敢与锦山侯在一处玩。实在不像是个姑娘家。”

她身边的丫鬟也忙跟上了。

高夫人见状惊讶,忙问:“去哪里?”

高淑儿只借口道:“出恭。”

这大殿之中,谁动了,谁走了,倒是没太多人关心的。

毕竟此时该轮到众人献上寿礼了,那舞姬都缓缓退了下去。

远昌王作为晋朔帝的大哥,便是头一个献礼的。

等他走上前,行了礼,再抬头,却发觉他弟弟身边那个孟胜不见了。

不知去哪里了。

罢了,也不归他管。

远昌王心道。

这坐在宫宴上的人,自然不是能随意走动的。

见钟念月一行人走近,当下便有宫人问:“侯爷,还有诸位公子、姑娘,这是要做什么去?”

锦山侯:“到偏殿坐坐。”

一旁几个小纨绔还争相去拉钟念月的袖子呢,一边拉一边说:“好念念!我今日带了好多银子来,我用这个和你换。你给我多画一些券好不好?我都玩破产三回了。总是输给锦山侯。他还让我输了给你当马骑……”

锦山侯红了脸,结结巴巴道:“我才没有。”

高淑儿走近了,听见了这番话,实在无语。

一帮纨绔子弟。

明明出身不低,却还要威逼旁人来给自己当马骑。

钟念月姑娘家家,也有脸去骑么?

守在那里的宫人回了下头,似是听了什么吩咐,随即道:“钟姑娘随奴婢来。”

钟念月疑惑地点点头,甩开了小纨绔们的手。

一个个都眼巴巴地望着她,跟着便要往偏殿走,却是全被拦下了。

高淑儿心下惊讶,为何钟念月过得去?

她几步上前,也想跟过去瞧瞧。

“这位姑娘有何事?”宫人也将她拦住了。

高淑儿羞红了脸,不好在这么几个纨绔跟前说自己要出恭。

宫人见状似是懂了,当下便叫了个人来领她往另一头走。

高淑儿咬咬牙,数次回头,却是什么也看不见了。

只隐约见着衣角一闪,她好像在钟念月身边见着了那位顶厉害的孟公公?

我瞎了么?

高淑儿面无表情地想。

嗯,我瞎了。

这厢孟公公一见着钟念月,便当先接过了怀里的匣子,问:“给陛下的?”

钟念月点点头。

孟公公笑了:“那姑娘随我来,姑娘亲手给陛下罢。我先帮姑娘托着。”

钟念月提了提裙摆,随着他往另一个方向走。

七拐八拐的,不知怎么的便瞧见了几节台阶。而那台阶之上,便是晋朔帝的龙椅了。

钟念月惊讶道:“上去?”

孟公公点头:“上去。”

钟念月扭头看向无数个在她眼中化为黑萝卜的朝臣与女眷:“他们……”

孟公公一笑,道:“他们瞧不见。”

我又不是穿隐身衣了。

钟念月咂咂嘴。

却听得殿内奏乐声又是一变,殿中众人全都伏地垂首,似是连眼睛都闭上了。

钟念月从那调子隐约分辨出来,这像是什么祈福之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