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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繁星带着气,一路几乎是风驰电掣,车开到熟悉的街区,开进熟悉的停车场,停到熟悉的车位上。

他们走进熟悉的电梯,按了熟悉的楼层,来到熟悉的门前。

两个人都没动,盯着这扇门,门把手像已经落满灰尘。

“他在里面吗?”夏安远牙齿控制不住地发出磕碰声。

许繁星看了他一眼,说:“在个屁,把公司当家了。”他等得不耐烦,“杵在这儿干什么,开门。”

钥匙用习惯了,门锁夏安远一直没记起来录指纹,他说:“我开不了,也不知道密码。”

许繁星又看了他一眼,拇指把门锁键盘滑亮,想了想,输了六位数。

夏安远注意到这数字和赵钦第一次带自己来时输的一样,门“滴”声一响,许繁星自己都吓了一跳,嘟囔着,“我靠,密码还没换啊。”他突然想起来什么,打开门的时候转头问夏安远,“知道这密码什么意思吗?”

却没让他答,自己径直进了屋,“想你也不知道,”他说,“是他两年前决定要忘记你的日子。”

屋里的灯被许繁星拍亮,夏安远关好门,跟在他身后的脚步顿了顿。

“进来啊,”许繁星靠着那张岛台,觉得夏安远好笑,故意有点刻薄地问,“你自己家,你还怕?”

前一句听得夏安远心一颤,后一句又听得他心一蹦。

我自己家。他在心里头念了念。

夏安远走进去,环视一圈客厅,一切都还是他离开那天时的样子,甚至岛台和阳台的花还在,只是变成了干巴巴的褐色。

像是纪驰在他离开之后也跟着离开,然后再也没有回来。

“决定忘记我的日子……是什么意思?”问完,夏安远屏住呼吸。

“字面意思,”许繁星很快回答他,“他决定忘记你、不再找你、不再等你的那个日子。”他在这屋里走了一圈,最终到夏安远面前,“用这个日期,把这套房子锁起来,是什么意思,你应该明白。”

很难形容夏安远听到这话时的感受。两年前,这个特殊的时间点。他不知道自己此时在想什么,只是彷徨地站着,耳边有什么在嗡嗡作响。

许繁星看了夏安远很久,其实他还从来没这么仔细地打量过夏安远。不得不承认,确实好看,憔悴成这模样也好看,但天底下好看的人海了去了,尤其是他们这圈子,来往的年轻面孔没一个是不好看的,他搞不明白纪驰为什么就独独吊死在夏安远这一棵树上。

看着看着,许繁星觉得没劲透了,他忽然很想叹口气。

“但很显然,也让我觉得很遗憾。他失败了。”

许繁星转过身,走到电视柜前,打开最下面的抽屉,在里面翻了翻,找出来什么东西。

“夏安远,”许繁星乏力地叫他,“我没什么其他目的,只是想让你看一看,一个人是怎么在死亡里面,活了这么多年。”

他把手里的东西交给夏安远,那是一把钥匙。

许繁星把发愣的夏安远往前推,推到那扇主卧的门前,说:“你们的卧室,你自己打开吧。”

钥匙小小一枚,冰冷的、坚硬的,却像山石,千斤重,压住了夏安远的五脏六腑,压得他直不起身,抬不起头,眨不了眼。

他预感到里面有什么。

“还等什么,”许繁星说,“把门打开吧。”

对准锁眼,夏安远试了好几遍,门锁发出滞涩的声响,他拧下把手,然后门被轻轻推开。

长久密闭的房间一朝被打开,发出难闻的沉闷气味。客厅的光照不进去,许繁星伸手打开灯,“啪”一声,夏安远见到灰尘在光线下缓慢地飞舞,见到屋里处处被堆得满满当当,全蒙着白色的防尘布。

夏安远挪着脚步往里走,即使他已经预感到里面放的是什么,在掀开这些布的时候,却还是感到前所未有的心惊。

全是画架。

——画里全是他。

夏安远一张一张地看,太多了,根本看不完,最多是他少年时的脸,正面和侧面,在睡觉,在笑,在奔跑。再往后面,是纪驰想象中长大后的夏安远,跟他现在的样子并不大像,也仍然眉眼带着笑。

手指抚上纸面,抚上浓烈的颜色和并不多精细的描线,好像能这样感受到纪驰握笔时掌心的温度,好像这样能跨越同一空间的不同时间。

夏安远忽然想起来,纪驰总说他对美天生共鸣,但其实他全然不懂画,他只是能接收到作画者通过一张纸面想要传递的情感,就像现在,他安安静静看完每一幅画,他接收到了经年刻骨的思念。每一个笔触,都好像是纪驰无声在说,想你小远,想你小远。

“我想不用我多说你也看得出来,这些年他都是怎么过过来的。”许繁星也进来了,他手掌按在一张画架上,“其实到现在,我也不清楚你们之间究竟是怎么回事,但这不妨碍我讨厌你,夏安远。”

“留在国内读书,放弃他一直想学的艺术,学商科,大学就开始着手创业,成天到晚没日没夜地忙,没日没夜地喝,”许繁星轻描淡写地概括纪驰的这些年,“圈子里谁不知道他纪驰是个大忙人,约他吃个饭得提前好几个月定档期,我有时候都在想,他是不是忙得连喘口气也要让他秘书给他安排好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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