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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眼望去,周颂臣在人群中依然显眼,坐在教室倒数几排边上的位置。

看见穆于了,周颂臣神色也没什么变化,一如既往地冷淡。

穆于见周颂臣身边已经坐了人,自觉地没有凑上前,而是在对方身后落座。

一堂课结束得很快,下课后周颂臣起身便走。

穆于赶紧收拾了书本,忍着疼小跑了几步,拉住周颂臣的袖子:“等一下。”

周颂臣顿住步子,回过头时,第一眼是落在穆于拉扯他袖子的手上。

虽然没有对话,穆于却觉得周颂臣的神情很怪。

穆于似碰了火般,赶紧松了手,舔了舔因为紧张而干涩的嘴唇,他小声说:“你一会有事吗?要不要一起吃个饭?”

话音刚落,穆于就感觉到周颂臣的神情起了变化。

好像他提了一个极度荒谬的要求,那双眼睛审视地盯着他半晌,才了然地挪开目光,似乎觉得他蠢不可耐。

如果是以往,穆于不会主动提出这种要求,他很有自知之明,清楚周颂臣对他的耐心有限,尽量不愿惹人烦。

可是身体不适的时候,穆于就会特别想要呆在周颂臣身边。

这仿佛是某种条件反射,又好比巴甫洛夫的狗。

幼时无数次被打之后,都是在周颂臣身边度过难熬的时光。

这给他养成了不好的习惯,在极度脆弱的时候,他会本能地渴求着周颂臣。

周颂臣的手揣在外套口袋,指尖摩擦这兜里的烟盒。

繁重的课程与实习工作,已经足够让人疲累。

眼前这人总是那样不识时务,令人讨厌。

周颂臣冰冷地打量着穆于,他自然能看清对方泛着病态红晕的眼眶,以及苍白得毫无血色的嘴唇。

他知道穆于生病了,可是那又怎么样?

难道穆于病了,他就必须要花费时间和精力,陪他吃上一顿饭?

穆于自然察觉到周颂臣在他提出建议后,迅速变糟的心情。

而他根本不知道,究竟又是哪里惹到了眼前这人。

“我为什么要跟你吃饭?”周颂臣漠然道。

穆于自然听懂了这句话的潜在之意,就是周颂臣现在心情不好,叫他快些滚开。

穆于不是不知道疼,相反他在周颂臣这里,已经承受过足够多的伤害。

面对周颂臣,穆于时常需要用上自己感知危险的那根“触角”,一旦感觉不对,他便会立刻退缩回去。

可是现在他的身体太虚弱了,身体的痛苦达到一定阈值后,他就会变得非常需要周颂臣。

“就只有今天,这个晚上行吗?”穆于抓紧了书包带子,鼓足了勇气。

“我们……我们吃完饭也可以一起看个电影啊,好久没看过电影了。”

穆于勉强地笑着,努力抬高自己的声调。

周颂臣看着穆于颤抖的嘴唇,可怜到近乎凄惨的表情,心中微微一动。

就好像因为心情不顺,狠狠踢了小狗一脚。

对方还呜呜咽咽地往他鞋上蹭,尾巴低垂,害怕地护住肚皮,身体却紧紧贴着曾经伤害过的人,祈求能得到一丝安慰。

那种感觉很奇妙,周颂臣显然对穆于没有太多同情心。

甚至在某种意义上,他有被穆于的悲惨取悦到。

就好似课余繁重的疲惫,都在此刻尽数消失。

他垂眸注视着穆于,哪怕并不是好看的,能够讨人欢心的狗,但这么多年毕竟也尽心尽责,随叫随到。

如此听话,这样忍耐。

何况穆于拖着病躯,全然不知他到底在跟谁索求安慰的蠢样,足够令人发笑。

周颂臣心口那股恶气,不知不觉散了许多。

“随便你。”大发慈悲地说完后,周颂臣抬脚往下走。

穆于松了口气,他下意识跟在对方身后,注视着周颂臣宽阔的背脊,空气中这人残留若有似无的气味,身体的疼痛好似得到了一定的安抚。

紧绷的神经缓缓松弛,自从在酒店醒来的那个白天,一直围绕在心口的窒息感,都在此刻得到了疏解。

穆于知道这样不正常,他把周颂臣当作一剂“良药”。

而周颂臣从来都不是药。

他只是在饮鸩止渴。

无可救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