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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旁听的案件,是一起情侣分手引起的财产纠纷案。

当事双方在法院上针尖对麦芒,唇枪舌剑,一分一厘都要算个清楚。

甚至为了攻击对方,将恋爱中的隐私都爆了个七七八八。

女方骂男方阳痿撑不过六分钟,男方骂女方在恋爱过程不知劈了几条腿,连回的消息都是群发。

男方的诉求是索要回恋爱中的所有花销,包括两人一同抚养的一只猫。

不提猫还好,一提到猫女生就当场发飙:“你放屁,兜兜是我的!跟你没有半毛钱关系,你要是敢跟我抢兜兜,我他妈跟你没完!”

见两人情绪激动,隐隐有吵起来的迹象,法官头都大了:“被告和原告都控制一下情绪,不要在法庭上喧哗。”

穆于听得一愣一愣的,嘴巴都张大了,没想到原来法院旁听跟电影差不多,甚至比电影还精彩。

他没想到这种案子是可以随便听的,更没想到现实比电影还要精彩。

经过这一轮十分具有冲击力的“分手法庭”后,穆于晚上去看电影时,心仍然在下午的旁听中,久久无法回神。

连屏幕上凄美的爱情台词,都无法触动他的心。

黑暗的电影院中,穆于看向一旁的周颂臣。

周颂臣无聊地打着哈欠,撑着下巴看着他不感兴趣的电影。

今天下午旁听的时候,周颂臣也是差不多这个模样。

哪怕情侣他们撕得头破血流,几乎用尽这辈子最恶毒的词语,达到让对方难堪的目的。

而周颂臣只是旁观一场闹剧般,刻薄地扬起唇角:“算了,没意思,走吧。”

穆于下意识问:“可以中途离开吗?”

周颂臣没回答,径直地走了出去。

穆于只能跟着对方一起出去,出了法院,他还在感慨:“希望兜兜能跟着女方,那个女生一看就很爱自己的小猫。”

周颂臣坐上机车,将粉红色的安全帽塞到穆于手上:“你很喜欢猫?”

穆于老实点头:“对啊,你记不记得以前我们隔壁邻居养的那只鸳鸯眼白猫?”

周颂臣随口道:“就是脸很长,长得丑的那个?”

穆于一下拧起眉,半天才道:“你好刻薄哦。”

周颂臣不高兴了:“你为了只猫说我?”

穆于小声抗议:“你怎么连只猫都看不惯,真小气。”

周颂臣:“……”

穆于继续说:“邻居家的大白,你是不是已经忘了?”

周颂臣没吭声,穆于笑了笑,打算绕过这个话题。

“怎么忘了,你当时抱着它哭了快一下午,烦都烦死了。”周颂臣不高兴道。

穆于惊讶地看向他,周颂臣觑了他一眼:“十岁的事情,我还不至于记不清。”

大白是他和周颂臣一起救下来的猫,穆心兰不许他养,扬言要将他和猫一起赶出家门。

十岁的穆于抱着猫,站在走廊上哭得满脸脏兮兮的。

周颂臣听到他的哭声,满脸不高兴地从家里走出来,用两根手指夹着纸巾,嫌弃地递过去:“别哭了。”

“所以我就让你别救啊,你又没办法对它负责。”周颂臣看着怀里和穆于一样丑的小猫道。

穆于吸着鼻子,死活不肯放手,他宁愿住在走廊,也不肯放弃小猫。

最后周颂臣被他哭烦了,呵斥道:“都让你别哭了,你有时间哭还不如花点力气想想怎么解决问题。”

穆于吓得一下子止了哭,哽咽地看着周颂臣:“那、那怎么办呢?”

他下意识地依赖周颂臣,周颂臣那样聪明,好像一切事情到他眼前都能够轻易解决,比他厉害多了。

周颂臣盯着他思索片刻,皱眉:“跟我来。”

周颂臣一马当先走在前面,穆于抱着小猫跟在他后面。

那会儿他们有个邻居奶奶,人特别慈祥,家里曾经养过一只猫,二十岁老死了,奶奶很伤心,那之后一直投喂流浪猫,没再养猫。

周颂臣第一时间想到了这位邻居奶奶,因为他们救的那只小野猫和对方曾经养过的那只猫很像。

周颂臣想要嘴甜的时候,最铁石心肠的人都会被他哄得心花怒放。

漂亮孩子加上可怜的小猫,太有杀伤力,邻居奶奶很快就收下了小猫。

一晃十年过去,小猫被养得膘肥体壮,因为年纪大了,总显得懒洋洋的,穆于经常在自家阳台上,能看到大白躺在邻居家阳台那里晒太阳。

“其实我喜欢大白,不止是因为它是只猫。”穆于说。

周颂臣一眼就将他的心思看得分明:“是因为那是我们一起救的猫?”

穆于没有回答,相当于默认了。

似乎从刚才法院情侣那里联想到什么,周颂臣拧眉道:“我不可能养猫,你死心吧。”

穆于有些诧异,他从没想过跟周颂臣一起养一只猫,准确来说,他没有“一起”这个概念。

如果一定要养猫,穆于希望养一只属于自己的猫。

想起刚才的法院旁听,穆于认为自己有必要解释一下:“我不会跟别人养猫的,要养我也是自己养。”

周颂臣眉心猛地一拧,听到穆于回答的第一反应不是放心,而是不悦。

并非不悦穆于不想跟他一起养猫,而是不悦当他说明自己不会和对方一起养猫时,穆于竟然没有任何失落的表情。

然而周颂臣再霸道,也知道这股“不悦”很没有道理。

他主动扯开话题:“今天的旁听怎么样,是不是很好看?”

穆于觉得用“好看”形容那样一出分手有点奇怪,就说:“旁听挺有意思,但他们闹得好难看。”

周颂臣漫不经心道:“确实难看。都分手了,还纠纠缠缠,非要把私事扯到法院来,一点都不体面。”

说着,他轻蔑道:“如果是我,分手的那一刻就结束了,两人有关的东西对方要就给对方,不要就全都扔了,怎么可能去挣什么?看到都是晦气。”

穆于没有谈过恋爱,当然也不知道自己分手后会是怎样的表现。

但不妨碍他认同周颂臣的话。

穆于想到法院上那两个声嘶力竭,满脸通红的情侣们,点头道:“我应该……也是。”

如果真到放下的那瞬间,穆于大概是不会闹得这样难堪的。

他隐忍惯了,所有情绪都压在心底消化,同样做不到这般歇斯底里。

“如果是我分手……”穆于想了想,笑着补充道:“我会自觉地,安静地离开对方的世界,不再留下任何痕迹。”

周颂臣闻言,很慢地眨了下眼睛,随后,那种“不悦”又出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