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便是成景帝也无法对着隐娘愤怒通红的双眼,搬出那套说服宴云何的说辞。

眼前的人是虞家人,哪怕没有认在虞长恩名下,她也确确实实是虞家人。

“陛下!”隐娘声声泣血:“他是虞家最后一点血脉,虞家已经为大晋付出了一切了!”

“虞钦是最合适的人!”成景帝打断她:“朕别无选择!”

“陛下怎会没得选!不过是比起帝王名声……”隐娘话还未说完,宴云何一把上前,按住隐娘的肩膀:“隐姑娘,慎言!”

成景帝已经被气得唇色发白:“让她说下去!”

隐娘还要再说,宴云何死死抓住隐娘的肩膀:“隐姑娘,陛下没有跟你说,两日后虞钦便要离京吗?”

宴云何缓慢抬眼望向成景帝:“还不谢过陛下特赦?”

这话实在太讽刺,虞钦牺牲了一切,侥幸留得一命,却还要感谢从中受益最大的成景帝。

只因皇权在上,臣子们的牺牲,仿佛都成了应该。

隐娘惨白着脸,萎顿在地,所有理智都在听到宴云何话语的瞬间,尽数回笼。

下一瞬,她立即爬起身,重重地向成景帝磕头,力气极大,不过一下便将额心撞得鲜血淋漓:“请陛下宽恕臣女方才的胡言乱语。”

说罢她抬起头来,还要再叩首,仿佛要以此来消下成景帝的火气。

“够了!”成景帝压着火道。

隐娘慌张地抬起脸,她害怕地望着成景帝:“陛下,两日后……”

成景帝看着隐娘的那双眼睛,里面再无对他的信赖,只有惊恐与防备。

她现在的所有示弱,不过是生怕成景帝收回特赦。

成景帝毫不怀疑,若是能一头撞死在这里,换回虞钦性命,隐娘也是愿意的。

底下这两人都是成景帝心腹,现在为了虞钦,几乎要与他反目成仇。

成景帝闭了闭眼:“退下吧,朕既答应过你,便不会食言。”

隐娘立即起身,只来得及粗暴地擦了下脸上的血,便如来时一般,毫无留恋,风风火火地离开了。

宴云何也只垂头同成景帝告退后,跟在了隐娘身后。

隐娘想立刻去天牢,但宴云何劝住了她,她现在破了相,满脸都是血,去了也只会叫虞钦担忧,还是先去太医院那里处理伤口比较好。

太医给隐娘处理伤口时,隐娘问道:“淮阳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不比你早多少。”顿了顿,他又道:“有件事我要拜托你。”

直至前往天牢路上,四下无人之时,宴云何才道:“虞钦离京后,会在药王谷待上一段时间,云州离药王谷不远,或许你能陪着他,替我照看一二。”

有隐娘在身边,向来虞钦应该会感到高兴。

“自然。”隐娘一口答应后,又觉得不对:“这怎么能是替你照看,难道你不打算去药王谷看望兄长?”

宴云何避开她的目光,隐娘以她姑娘家的直觉,敏锐说道:“你们怎么了?”

“三言两语说不清楚。”宴云何避而不谈。

隐娘似乎猜到了什么:“虽然不知道你跟兄长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淮阳,我很感激兄长能够活下来。”

“要是他出了什么事,我们这些被留在这世间的人该怎么办?”

宴云何怔了怔,他这些时日一直避免去想象虞钦的死亡。光是想到失去的那一瞬间,都感觉无法呼吸,此刻更是指尖微颤:“你……先进去吧。”

见宴云何脸色实在糟糕,隐娘没再多说。

等了许久,终于见到隐娘双眼哭得红肿地从里面出来,她几乎要睁不开眼,迷蒙间看见宴云何还在这里:“你要进去陪他吗?”

宴云何颔首:“本来一开始不打算,但是你有句话说得对。”

“什么?”隐娘哑声道。

宴云何无可奈何地笑道:“他要是死了,我该怎么办,又能对谁生气。”

隐娘还未回神,宴云何便越过她,迫不及待地往里走去。

长而幽深的走道,宴云何这些时日踏过无数次,却没有任何一次,如此刻心情那样放松。

直至看到那燃着烛火之处,瞧见侧坐在里间,怔怔出神,眉眼还透着隐忍难受的虞钦。

虞钦蓦然回头,诧异地望着宴云何。

宴云何抱臂靠在门边,上下打量着虞钦,瞧见这人竟然没换衣服,仍是那身沾了他血的中衣,身上披着他的裘衣。

宴云何推开牢笼,缓步而入:“想什么,这般出神?”

他轻轻一笑:“寒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