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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此刻, 周姣正在拉面馆唏哩呼噜地嗦面。

她手上缠着一条绷带,动作间隐隐有鲜血渗出来,但她连眉毛都没有动一下, 嗦到一半, 嫌面条不够辣, 还往里面加了两大勺辣酱。

这三天,她一边满世界丢带血的衣服, 一边调查“生物科技什么时候倒闭”的身份。

还真让她查出了点东西。

一个小摊贩告诉她, 有个上班族隔三差五就会到这儿来, 给附近的流浪汉送温暖。

因为这样的大善人百年难得一见,周围人对他印象极深, 半年过去仍记得他的相貌特征。

“……他长得就像个好人, 不仅给那些流浪汉送吃的,还帮他们介绍工作, ”小摊贩说道,“但流浪汉就是流浪汉,他们只想吃白食, 就算送他们去工作,也很快会被老板辞退。”

周姣嗦完面条, 喝了一大口辣汤, 觉得没吃饱,又点了一碗:

“然后呢?”

“然后?那个上班族发了很大的火,我们还是第一次看到他发火,再后来他就没来了,那群流浪汉也不见了, 没人知道是怎么回事。”

小摊贩问道:“——你是他朋友吗?他在附近租了一个公寓,那边最近在闹鼠灾, 到处都是耗子。他大概半年没去那边了,你问问他有没有什么重要文件寄放在那里,别被耗子啃了。”

周姣接过面碗,继续唏哩呼噜地嗦面:

“行,我等下过去看看。谢谢你告诉我。”

“不客气,”小摊贩搓搓手,“你要是碰见他,能不能帮我问问,那个安保工作还缺人吗?我儿子刚毕业,正在找工作……”

周姣面不改色心不跳答应了下来:“没问题,我一定帮你问。”

吃完面条,周姣扯开绷带,伤口又有了愈合的迹象。

她神色不变,手握成拳,硬生生挤破了伤口,鲜血立即涌流出来,浸湿了绷带。

不知为什么,她这三天只睡了几个小时,除了吃饭,就是逃亡,精神反而越来越好,伤口愈合的速度也越来越快。

联想到江涟之前说的,没有他给她输送能量,她马上就会饿死。应该是他给她输送了什么,她的精神才会变得这么好。

周姣忍不住犯起了嘀咕。

江涟到底在搞什么,一边追杀她,一边给她输送能量?

他们之间的代沟,究竟是物种差异造成的,还是精神状态造成的?她怎么觉得他的精神状态在怪物中也算不上正常呢?

周姣想了一会儿,就把江涟抛到了脑后。

她不能为了打败他,而把自己的精神状态拉低到他的水平线上。她年纪轻轻,还不想疯。

周姣按照小摊贩的指路,来到了那幢闹鼠灾的公寓。这种公寓的安保设施约等于没有,高中生拿根连接线都能黑进去。

她把个人连接线插进房门的接口,不到两秒钟,房门就开了。

一股霉味扑面而来,屋内布满灰尘,遍地都是老鼠的脚印。窗框上的黄色防水胶带被老鼠咬出一个大洞,雨丝飘进来,浸湿了半边墙壁。

塑胶地板上扔着一盒没吃完的蝗虫披萨,长满了令人作呕的白色霉菌。

周姣捂住口鼻,绕过那盒披萨,走了进去。

看得出来,公司的人已经来过这里了,随处可见搜查的痕迹,连沙发内部都没有放过,皮面和海绵被利器划开,弹簧都被扯了出来。

周姣有些失望,掐了掐眉心,正要离开,外面却响起了由远及近的说话声和脚步声:

“这里我们已经搜了三遍了,为什么今天又让我们再搜一遍?”

半晌,另一个人才开口:“少说话,多干活儿。”

“大哥,不是我不想干活儿,是这附近太危险了啊……你没看新闻吗?好多人都在这里看到了怪物。”

“相信我,你不好好干活儿,公司会变得比怪物还可怕。”

周姣在他们进来之前,轻手轻脚地翻窗户离开了。

从这两人的对话中,她得到了两个关键信息:

一是,江涟已经追过来了,不知道为什么他没有维持人形。

她之所以确定是江涟,而不是别的变异种,是因为只有江涟才会被称为“怪物”,别的变异种都会在一个小时内被特殊局收容或消灭。

二是,公司通过某种途径,知道她查到了这里,准备赶在她之前,把这里再搜查一遍。

相较于第二点,第一点更令她惊讶。

发生了什么?

江涟居然没有维持人形。

自从她发现他真实身份之后,他就一直维持着“江涟”的外形,仿佛有一股力量将他约束在了江涟的体内。

她还以为在找到他降临的原因之前,他会永远以江涟的面目示人呢。

原本三天过去,周姣不想再逃下去,毕竟逃亡对她来说也是一种消耗,这两人的对话,又让她打消了去找江涟的想法。

江涟发疯的时候,她还是离他远一些吧。

免得她回去不到两天,又被他掐着脖子,被迫玩大逃杀的游戏。

反正他喜欢追猎的感觉,就让他一次性追个爽吧。

周姣扔掉手上的旧绷带,勒紧新绷带,转身走向不远处的酒吧。

这些天,她已经试出来了,职业女郎的衣服最能掩盖气味。

可能因为接待的客人够多,当她穿上她们的衣服时,即使是江涟也很难分辨出她的气味。

·

又是一条带血的绷带。

江涟走过去,弯下腰,捡起那条绷带。

蓝色的霓虹灯明灭闪烁,他的神色则比霓虹灯更加晦暗不明,眼睛死死盯着手上的绷带。

半晌,就像有根弦倏地绷断了一般,他冷不丁低下头,呼吸粗重,犯了某种瘾一般,对着那条绷带深深嗅闻了起来。

起初,他找到带有她气味的东西,只想撕碎、销毁,不愿除自己以外的人触碰带有她气味的东西。

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他渐渐不想销毁她的衣物,到最后连她随手丢掉的绷带,都会让他感到难以自控的痴迷。

他几乎是如获至宝地捡了起来,喉结剧烈滚动,疯魔一般嗅闻上面的气味,甚至用口唇去吮-吃残留的鲜血。

他不想跟触足分享她的气味,嗅闻的时候,脸孔冷峻而平静,既没有开裂也没有痉挛,看上去跟正常人没什么区别。

但任何人看到他那神经质的痴迷举动,都不会将他误认为正常人。

对周姣气味的渴望,使他的眼睛充血、滚烫,充满了黏稠的迷恋,像极了变态、疯子和精神病。

不知过去了多久,江涟的头才从绷带上缓缓抬起,露出一双红得吓人的眼睛。

不够。

想要更多。

周姣,周姣,周姣,周姣,周姣,周姣,周姣,周姣,周姣,周姣……

周姣周姣周姣周姣周姣周姣周姣周姣周姣周姣周姣周姣周姣周姣周姣。

——你在哪里?

——出来见我。

·

酒吧内。

灯红酒绿,音乐震耳欲聋。

气氛昏暗而浑浊,空气中充满了汗淋淋的体臭。

周姣刚从一个舞女那里买了件外套,正在吧台喝酒,打算喝完就走,就在这时,她突然听见有谁在叫她的名字。

“周姣……”

谁?

她敏锐地一回头,什么也没有看到。

“周姣,周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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