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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研究所以后, 谢黎看也没看修一眼,径直走向自己的皮卡,恨不得给车插上一对翅膀, 以最快的速度离开这里。

修没有说话, 只是站在原地看着她, 目光专注而安静,像是要穿过她的颅骨, 望进她的脑髓里。

谢黎忍不住低咒一声。

——修的视线存在感太强了。

尽管他一句话也没有说, 视线却像捕食的鹰隼一般, 在她的脑子里森然盘旋。

她果断一打方向盘,驶入蜿蜒曲折的盘山公路。

修的身影逐渐消失在后视镜里。

谢黎不由松了一口气。

她整个人疲乏至极, 神经上却传来亢奋的狂跳——她不想承认, 但又必须承认,跟修的交锋, 令她感到前所未有的兴奋。

他令人捉摸不透。

一开始,谢黎以为他是个高智商心理变态。

但心理变态者并没有人们想象的那么难以辨认,大多数心理变态者都有着非常明显的行为特征。

比如冲动、易怒、没有同理心。

修的身上却没有这些特征。

他更像一个居高临下的观察者, 冷眼旁观一切,包括自己的不幸遭遇。

按照心理学理论, 他长期被羁押在研究所, 重获自由时,应该会一把火烧掉这里,以彰显对权力的重新掌控。

就像农-奴起义时,第一反应都是烧抢掠农场主的豪宅。

修却不紧不慢地换了一身衣服,走向主控台, 从容不迫地删除了监控录像。

然后呢?

没有然后了。

谢黎很疑惑。

他为什么可以这么冷静?

他被关在笼子里,被剥夺隐私权, 连睡觉、洗澡、上厕所,都必须在看守的监视下进行,他不会感到羞耻和愤怒吗?

他没有一点报复的想法吗?

仔细想想,他唯一表现出进攻性的地方,居然是逼问她私事的时候。

其余时刻,他都很好说话,有问必答,十分合作。

谢黎对修很好奇,但并不想进一步了解他。他让她感到无比危险,下意识想要远离。

半小时后,谢黎终于驶入了市区的——城中村。

在屿城当警察的,要么是想借机捞点儿什么,要么是像她一样,想为满大街的无名尸体伸张正义。

但到最后,前者都富得流油了,在顶层餐厅跟公司高管推杯换盏;她还蜗居在城中村,试图给每一具无名尸体登记姓名。不管怎么说,城中村的氛围比公司的森林公园好多了,虽然每走两步,就会碰到一个摇头晃脑的街溜子。

“警官好,”一个小混混截住她,笑嘻嘻地说,“今天我没犯事儿,警官是不是得奖励我一下?”

谢黎瞥他一眼,冷淡道:“还没犯事儿?裤-裆里的尿-骚味都快熏我脸上了。我看,是惹到了不该惹的人,被吓尿了不敢还手吧?”

小混混脸色一变,刚要发作,谢黎却先一步抓住他的头发,狠狠往旁边墙上撞去——

砰!

她动作快准狠,手劲大得吓人,小混混当场被撞得眼冒金星,头晕目眩。

谢黎居高临下,迫使小混混抬头,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道:

“没犯事儿不是什么值得炫耀的事情,下次干了好事,再来找我邀功讨赏吧。”

说完,她松开小混混的头发,继续往前走。

小混混心有余悸地揉了揉额上的青紫肿块,想追上去还手,但想到谢黎可怕的手劲,只能悻悻地咒骂几句,转身跑掉了。

谢黎并不是什么格斗天才,这年头想要打过别人,要么天赋异禀,要么身上装点高科技。

谢黎的拳脚功夫只是普通人水平,但幸运的是,她植入义体的排异反应很轻,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反正家里也是干这行的,一来二去,她干脆把手脚的骨骼换成了钛合金,手掌也植入了微型传感器,可以提前预知对方的出招方式,以最快的速度结束战斗。

起初,她以为自己幸运极了——家境不错,对义体排异反应小,可以免费植入一揽子义体,简直天生就是当警察的料。

直到她发现,父母有时会在黑诊所“进货”。

那是她这辈子破过的最轻松的案子。

她把手铐丢在桌子上,闭上眼睛,说:“体面一些,不要让我动手,可以吗?”

他们什么都没有说,互相给对方戴上了手铐。

“咔嚓”一声。

她在这座城市再也没有亲人了。

有时候,谢黎会忍不住想,在这里,每天都有以各种理由逍遥法外的人——每个人都恶贯满盈,每个人都不能罪有应得,为什么她不能对自己的爹妈网开一面呢?

为什么他们要那么配合呢?

他们明明可以指责她,嘲讽她,以养育之恩绑架她。

然而,他们却选择配合她,仿佛这不过是一场小孩子的警匪游戏。

这些年,谢黎一直试图忘记这件事——如果不是修故意提问,她可能已经忘了。

回到公寓以后,她一边洗澡,一边陷入沉思。

究竟是哪个动作出了问题,让修察觉到了她父母的存在?

谢黎想了很久,也没有想出来。

她太累了,只想好好睡一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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