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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味斋的莲花厅里,蓝宇法务部的职员们围着一张巨大的圆桌推杯换盏,谈笑晏晏。

秦青坐在徐逸之身旁,手里握着一枚拇指肚大小的青瓷酒杯,用薄唇有一下没一下地抿着清澈见底却烈度极高的白酒。

他喝得有些醉了,一双流光溢彩的桃花眼蒙了一层湿漉漉的水雾,看谁都仿佛含着一丝柔软的春情。以往苍白的脸,此刻浮上一层浅而粉嫩的红晕,像初绽的蔷薇。

他托着腮,勾着薄唇无意识地笑着,每一个与他目光相触的女同事,都会在微微一愣后慌忙撇开头,默默压下脸红心跳的感觉。

染上一丝醉态的他,像一朵饱食了琼浆玉露和日月精华的妖花,美得令人目眩神迷。

就连上菜的服务员也会特意绕上一大圈,走到他身边,紧挨着他,把菜碟一盘一盘慢慢吞吞地摆上桌。

别人都在高谈阔论,只有他寡言少语。然而只要他开口,所有人都会认真聆听,然后由衷地赞同他的每一个观点。此刻,大家的心愿只有一个,那就是取悦这个醉态憨然的美人。

徐逸之也是如此。一旦秦青开始说话,他便把身体靠过去,垂着头,盯着秦青水雾弥漫的眼,勾着薄唇,用温柔的微笑鼓励对方继续说下去。

“……所以这个法条不适用这个案例。”秦青一边整理思路一边讲述着自己的想法。

“真正适用的是哪一条?”徐逸之把玩着一枚小小的青瓷酒杯,耐心询问。

“适用,适用……”秦青分明知道答案,可话到嘴边却又呆住了。

他眼神放空,冥思苦想,粉红舌尖探出雪白齿缝,无意识地舔着嫩红的唇。他喝迷糊了,濡湿的黑眸斜着睨过来,露出苦恼的表情,竟似孩童般懵懂可爱。

“呵……”徐逸之不受控制地低笑起来,视线牢牢锁定身边这朵仿佛随手便可采撷的小花。

就在这时,庞永安拎着一瓶高纯度白酒走过来,不怀好意地说道:“秦青,来来来,陪我们兄弟几个喝一杯。”

一群喝高了的男同事站起来拍手起哄。

秦青捂住胃,皱着眉,想要拒绝。

不等他开口,徐逸之便接过了庞永安递来的白酒,似笑非笑地问:“怎么个喝法?你们一人一杯,秦青一杯一人?”

女同事们皱起了眉。这不是摆明了欺负秦青嘛!十几杯白酒下肚,秦青得多难受?说不定还会酒精中毒!

庞永安笑嘻嘻地说道:“这是迎接新同事的规矩。秦青入职很久了,还没跟我们一起喝过酒!今天干脆全都补上。”

徐逸之眯眼而笑:“我也没跟你们喝过,要不然我也补上?”

他脸上分明挂着和煦的表情,但漆黑眸底却闪烁着冰冷的锋芒,这副笑里藏刀的模样,任谁见了心里都会打一个突。

喝酒上头的庞永安咯噔一下清醒过来,连忙摆手:“不喝了,不喝了,晚上回去要被老婆骂了。吃菜,吃菜!”

他狼狈地逃窜回自己的座位。其他男同事也都红着脸拱拱手,连说不敢再喝了。

徐逸之放下那瓶白酒,转而看向秦青,然后微微一愣。

只见秦青托着粉嫩的,冒着热气的腮帮子,侧头看他,桃花眼眯缝着,优美的唇微弯着,水润濡湿的眸子里有欣赏,有笑意,还有一丝灼热。

“我不跟他们喝,我只跟你喝。”秦青慢慢凑到徐逸之耳边,吐出香醇的热气。

徐逸之指尖微颤,差点按捺不住把这朵小花采撷下来的冲动。

“别喝了,你醉了。”他低低耳语,嗓音沙哑。

“是有点醉了。”秦青用两只手捧住自己滚烫泛红的脸,笑着柔语。他的眸子已经彻底迷乱,于是只能呆呆地看着徐逸之一个人。

旁的那些同事在喧哗,在谈笑,在行酒令,却无法得到他一丝一毫的关注。

开在角落的一朵花,不是为了让所有行路者都看见,只是为了每一天都会默默行径此处的,唯一的那个人。

这样想着,秦青又傻乎乎地笑了。清澈的眼眸像鲜活的溪水,像幽暗的深潭,像一切能叫人溺毙的东西。

徐逸之无意中望进这双眼,便再也无法把自己的视线抽离。

对视的时间有些长了,长到目光在黏连,呼吸在交融。若不是有人走过来,询问工作上的事,徐逸之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逃脱这种无形的蛊惑。

他转而看向那名同事,尽力收束着自己纷乱旖旎的思绪。

在他的视野之外,秦青低下头,颇觉有趣地笑了,兴味盎然的眼,哪还有半分迷茫懵懂?

喝掉一直把玩在手中的青瓷酒盏里的酒,秦青再度看向徐逸之,目光从对方俊美无俦的侧脸,移到性感的喉结,再到宽阔的肩膀和结实的胸膛……

昂贵奢华的黑色西装的上衣口袋里,露出白底黑纹的方巾一角,那是自己送给对方的礼物。

秦青忽然伸出手,去拿那条方巾。

警惕性极强的徐逸之立刻便捉住了这只被酒气染成粉色的手,略高的体温和细腻嫩滑的触感叫他微微一愣,然后他才发现这只手竟是秦青的。

深邃眼眸里的警惕冷光立刻化为一抹柔意,足以捏断旁人手骨的指尖,轻轻抚过秦青的手背,又亲昵地拍了拍。

一句话也没说,却也表达了他的纵容和无奈。

秦青顺利抽走了那条方巾。他把它平铺在桌上,百无聊赖地折叠成各种形状。别人都在喝酒吃菜,唯独他慵慵懒懒,醉意浓浓,浑身发软。

徐逸之一边与旁人聊天,一边抽空瞥秦青一眼,嘴角的笑意一再加深。他从未见过一朵花喝醉的样子。

“吃菜。”徐逸之给秦青夹了一块鱼肉。

秦青点点头,用筷子沾了一点鱼肉的酱汁放进嘴里品尝,末了皱皱眉头,不再动筷。过了小片刻,他又开始把玩方巾。

把方巾折叠成一把小扇子之后,他举到徐逸之脑袋边,正儿八经地扇了扇。

徐逸之捉住他的手腕,低低地,无奈地笑着:“你真的喝醉了。”

“嗯,有一点。你出汗了,我怕你热。”

秦青歪着脑袋展颜一笑。被捉住一只手后,他的身体不由自主地往徐逸之那边歪去。

徐逸之再度无奈地低笑,收走方巾小折扇,用手臂圈住秦青的肩膀,将他半抱在怀里。秦青便也伸出手,搂住对方的劲腰。

喝醉了的人东倒西歪,你搂我抱,勾肩搭背,都是常态。故而倒也没人对他们这种相拥的姿态表示诧异。

秦青歪在徐逸之怀里,夺过那把方巾小折扇,费力地插进徐逸之的上衣口袋。他插也插不准,摸索了好半天。

徐逸之垂眸看他,唇角微弯,漆黑眼眸里的放纵与柔色,粘稠得宛若蜜液。

“你今天没吃什么菜。”他低声说道。

“菜不好吃。”秦青用指尖拨弄着露出口袋一角的小折扇,仿佛不知道自己同时拨弄的还有顶头上司的心弦。

“他们都说百味斋是海市最好吃的一家私房菜馆。”徐逸之把头垂得更低了一些,冲半伏在自己怀中的青年耳语。

秦青指着由服务员分发下来的,每人只有一小块的红烧肉,含着一丝醉意问道:“你吃过仙宫蟠桃吗?”

徐逸之沉默了几秒,然后才反问:“你吃过吗?”

秦青眯着眼,仿佛在回忆:“仙宫里的蟠桃,一千年才成熟一次,所以分到每一个仙家手里只有小小的一块。就像这个红烧肉。”

他又指了指碗里略咬了一口的红烧肉,语气竟带上了一丝罕见的委屈:“百味斋把肉当仙桃卖,就该让顾客感觉物有所值。”

看着怀里的小花委屈地皱紧了花瓣,徐逸之止不住地低笑起来。

结实宽厚的胸膛在震颤,发出钟鼓一般的悦耳长鸣,叫秦青耳根发烫,身体发软。

徐逸之揉着秦青微红的耳根,哑声询问:“所以这个红烧肉不好吃吗?”

“这么少的量,这么贵的价格,就该用绝佳的口感来弥补。但百味斋没做到。你尝不出来吗?这里的红烧肉和外面的红烧肉没什么区别,我很失望。”秦青拧着秀气的眉毛抱怨。

“我尝不出来。”徐逸之专注地看着怀里的小花,坦言道:“哪怕给我一颗仙桃,我也尝不出它是什么味道。”

秦青睁大水润微红的眼,露出诧异的神色。然后他慢慢退出顶头上司的怀抱,身体歪向另一边,单手托腮,试探地问道:“你没有味觉?”

“我有,”徐逸之抚了抚忽然空落的心脏,摇头低语:“但是苦辣甜酸咸,对我来说都是一样的。”

一样的平淡无趣,难以区分。

秦青眨眨眼,还在消化这条讯息。

徐逸之紧接着问道:“你说仙宫里的蟠桃是什么味道?”

秦青眼神放空,陷入了回忆,继而摇头不语。那些事,已经离他很遥远了。

徐逸之慢慢靠过去,手臂搭放在秦青的椅背上,将之半拥入怀,风流多情的眼眸里溢出笑意,低柔的嗓音宛若在诱哄,“我猜是接吻的味道。”

一股带着浓烈酒香的湿漉漉的气息吹拂在耳廓和脸侧,伴随着距离的缩短越来越滚烫。被侵略的感觉拉扯着秦青每一根戒备的神经。

但秦青却没有躲避,而是转过头,与徐逸之漆黑深邃的眼眸对视。然后,他也慢慢靠了过去,把本就近在咫尺的距离又拉近了几分。

湿热的呼吸从你的身体里溢出,又马上吸入我的身体,雪松的清冽与妖花的馥郁,融合成比烈酒更烈的暧昧春情。

秦青忽而扬唇,极清极艳地笑了:“我猜是想吻,却又无法吻上的味道。”

两张湿薄的唇几乎就要相贴,却又被秦青骤然拉开距离。他用淡粉的手指,捂住自己笑地得意的半张脸,露在外面的微弯眼眸闪烁着狡黠的光。

他在戏弄他的顶头上司,用一个触之可及却又无法得到的吻。

蜜果已经成熟,薄薄的皮一碰就破。偏偏它挂在那么高的枝头,叫看准了它的人只能饥渴难耐地等待着,等待它终有一天从高处掉落,落进怀里。

在等待的过程中,那无与伦比的甘美滋味就已经在脑海中想象了无数次。

所以仙桃到底是什么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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