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4你是枝头雪16 (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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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正愁找不到机会整治那些粮商,枕头便递过来了。不断让米价上涨并不违反律法,那杀人放火总归要砍头抄家吧?
李夙夜离开黑牢,回了齐府。
齐似风等候在大厅门口。即使在红灯笼的照耀下,他的脸色依旧显得很苍白。
“四殿下,您这么晚出去——”
李夙夜冷冷打断了对方的询问:“灾情已如此严重,你为何还不放粮?”
“四殿下,下官已经解释过很多次了,倘若无法保证旱情能尽快结束,在冬季来临的前几天放粮才是最合适的。冬天才真的能逼死人。”
“如今旱情已结束,明日就把仓库打开,把官粮放出去。”
齐似风立刻应诺。江北城的粮仓还是满的,他完全不担心。
“附近几个城池的官粮也要一起放,本宫已经吩咐下去了。”
李夙夜的话对齐似风而言不亚于一道惊雷。要知道,为了赚取巨额白银,他联合附近几个城池的官僚把粮仓里的官粮全都运走了。
若是空粮仓被打开,其结果只会引发江北官场的一次剧变。
首先掉脑袋的人非齐似风莫属!
冷汗刚要冒出来,便被齐似风强行压了下去。不慌,现在还有办法!离明日放粮还有几个时辰,可以派飞鸽送信,叫附近城池的同僚把空粮仓全都烧掉。
如此一来就死无对证了!
齐似风心下稍安,正待喘口气,却又听四皇子笑着说道:“本宫的亲兵现在已掌控了附近大大小小所有粮仓。齐大人,你只需派人去运粮就是了。”
齐似风身子一晃,差点晕倒。
已经控制住了所有粮仓?那自己做下的事……
齐似风还未想个明白,一把寒气森森的大刀已经架住了他的脖颈。
官兵们忽然释放的煞气惊飞了栖息在附近的鸟儿。
一只鸽子从高空飞来,落在李夙夜手心。李夙夜虽然不知道谁人会给自己飞鸽传信,却还是打开纸条扫了一眼。
然后,他的表情变得极其可怕。
“你想杀了秦德怀的姨娘,嫁祸到秦青头上?”
齐似风眼睛一亮,立刻答道:“是的,下官这样做都是为了配合四殿下。这样一来就能把铸币权和免死金牌双双拿下了。毁了秦青的名声就能毁了侯府,这是最快的方法。”
死一般的寂静在蔓延。不知过了多久,李夙夜沉沉地笑了:“好,你做得很好。本宫谢谢你。”
齐府最为雅致的一个院落里,齐思雨靠坐在软塌上,用一根金簪轻轻拨弄摇晃的烛芯。
“这次要不是小姐提醒少爷多多囤积粮食,府中哪来这么多进项。最聪明的还是咱们小姐。”一个婢女把散落在榻上的银票一张一张捡起,藏进匣子里,嘴上说着奉承的话。
“杨妈妈他们几个怎么还未回府?”齐思雨拧眉问道。
“那个院子已经空了,许是桃红听得消息跑了,杨妈妈他们去追,如今还没追上。”
桃红是陶然在府中用的名字。
“这么多人都没回来,必是出事了。”齐思雨忧心忡忡地坐起。
“小姐您别急,在这江北城,哪里有您和少爷解决不了的麻烦?日后您可是要当王妃的人,天命庇佑着您,不会出事的。”
婢女的话让齐思雨露出了轻松的表情。她出生那天,有一位得道高人敲开齐家的门,说她是凤于九天之命。从那时候起,齐府便把最好的一切都用来供养她。
而她也坚信自己做什么都能得偿所愿。
不会有事的,一只小臭虫而已,捏死很容易。只是怎样运进侯府是个麻烦,倒不如把秦青勾出来……
齐思雨软软地靠回榻上,一边思忖一边舒气。
便在此时,一群兵丁粗鲁地踹开房门闯了进来,推开仆妇婢女,径直走到软塌边,揪住齐思雨的头发将她扯下地。
“你可是齐家犯妇齐思雨?”兵丁凶狠地问。
“什么犯妇?我是齐家小姐!”齐思雨尽量仰起脑袋,以免头皮被扯掉。她感觉此刻的自己像一只被人糟践的狗,全然失去了尊严。
“齐家被抄家了,你算什么小姐?”兵丁拽着齐思雨的头发往外拖。
齐思雨挣扎打骂都无用,只能低着头匍匐着往外爬。
这种被侮辱践踏的感觉比杀了她更令她难受。她身负凤命!她可是要当皇后的!
然而这份妄想在看见李夙夜时全都破灭了。那人提着一颗脑,缓步走进正院,鲜血洒了一路。
脑袋缠满了乱糟糟的头发,看不清相貌,可齐思雨却觉得心底发寒。
轰隆隆的巨响在她脑海中回荡,仿佛惊雷阵阵,又仿佛命盘在碎裂。
所有的笃信和傲然,都在此刻荡然无存。
“犯官齐似风企图刺杀本宫,被本宫当场格杀!”齐思雨听见李夙夜冷酷的声音从厅堂里传来。
“呵~”
齐思雨神经质地低笑了一声。哥哥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人,哪来的能力刺杀皇子?这是托词!
然而正如江北城的米商说他们没有多少存粮,所以不得不涨价那般,这托词谁又能反驳呢?
齐思雨软倒在地,一股热乎乎的液体从她的裙摆里渗出,惹得两旁的兵丁不由侧目。
向来自诩优雅,甚至堪与观音菩萨比一比高低的齐小姐,竟然吓尿了。
两旁的兵丁露出了讥讽的表情。
齐思雨死死跪伏在地,咬着唇瓣不敢哭出声音。
咚的一声闷响,那颗人头被扔了出来,咕噜噜地滚到齐思雨面前。散乱的头发里露出一张死不瞑目的脸,正是齐似风。
“哥哥!”齐思雨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侯府所有店铺还在卖米,连着大半个月了,一直没涨价,因为官粮地涌入,最近几天还降价了。
民众们无需排队,来了买上一袋粮食,从从容容地挑拣一些别的商品买下,然后才走。
侯府亏本给大家卖粮,大家自然要照顾侯府的生意。
原本每天限量卖米的那些店铺如今都撑不住了,开始降价。然而没有民众再去买米。
走过路过,民众们还会往店铺里吐一口唾沫,咒一声“不得好死”!
这诅咒倒也应验了几分。近日里连续有粮商投河自尽,据说是欠了巨额外债,活不下去了。还有几个粮商被抓进大牢,日日拷打,据说是犯了砍头的大罪。
江北城变得无比平和安静。
一个孩童蹲在自家门口抓蚂蚁玩儿,口中唱道:“泰安侯府贪——”
刚起了一个头,孩童的母亲就从家里冲出来,抡起擀面杖狠狠地打:“小孽畜,我叫你唱!我叫你唱!没有泰安侯府,咱们全家都饿死了!快跟我回去,别在这儿丢人现眼!”
孩子一边哭一边认错,被他母亲捂住嘴拽进家里去了。
对面邻居看见这一幕,打开门冲地上吐了一口唾沫,恶狠狠地低语:“幸好你自个儿跑出来教训你家孩子,要不然老子非打烂他的嘴不可!”
“齐家小姐要砍头了,就在菜市口,大家快去看呐!”一名货郎挑着担子一边喊一边走。
住在巷子两边的人家纷纷打开门,好奇地张望。
不一会儿,菜市口就站满了看热闹的人,秦青和江匪石坐在对面茶楼,找了个最佳视野。
996正在吃烧鸡,两只爪子沾满了油。
“这个齐思雨可是未来皇后。”它嘟囔道。
秦青皱了皱眉,心里有些不适。
“齐似风和齐思雨全都死了,侯府应该不会再被抄家了吧?”这是他最关心的问题。
“命盘全都乱掉了,侯府应该没事了。你要相信你身为一个搅屎棍的能力。”996把胖爪子伸进茶杯里洗了洗。
江匪石撇开头,只能装作没看见。这要是别人的猫,他会把它的皮扒下来。
秦青终于吐出了积压在心里的那口郁气。为了生存,他已竭尽全力,甚至为此放弃了最初喜欢的人。
李夙夜就坐在不远处的高台上,面无表情地看着跪伏了一地的犯人。披头散发的齐思雨混在其中,没有任何不同。她最后存在的意义,大约就是让百姓们骂上几句,吐几口唾沫吧。
现在谁人不知谁人不晓,齐思雨拿去布施的那些米粥实则都是官粮。官粮本就是要无偿分发给民众的,却被她拿去博一个好名声。她还让齐似风搬空了附近的粮仓,把官粮放在自己的铺子里高价卖出去。
被人赞为活菩萨时,她难道不心虚吗?
“烂心烂肺的贱人!活该被砍头!”一名女子扔来一块石头,刚好砸在齐思雨头上。
齐思雨压了压脑袋,不敢与台下的民众对视。
在牢里的时候,她对李夙夜喊了无数声饶命,可是那个男人从来都是无动于衷。现在她开始怀疑所谓的凤命到底是真还是假?
倘若没有什么得道高人上门,她大约会像普通女子一般长大,学习贤良淑德,谨小慎微,而不是这般的肆无忌惮。
齐家人全都是被自己害死的!这份认知让齐思雨痛彻心扉。
齐思雨哭了,却压着声音不敢叫旁人听见。
“小姐,你不是什么活菩萨,你是恶鬼!只恨我没能早点把你看清!”一个熟悉的声音从台下传来。
齐思雨连忙低头看去,却见陶然竟站在台下。她原本美丽的脸庞被刮得满是疤痕,玲珑有致的身体裹在脏臭不堪的破烂衣衫里,头发披散下来,抓挠成乱糟糟的样子。
“这张脸是我自己刮花的,为了活命。”陶然沙哑的嗓音里带着恨意。
“要是我安安心心待在侯爷身边,也不至于沦落到这个田地。”陶然露出懊悔的神情,继而又冷声诅咒:“小姐,你走好。老爷夫人赶不过来,我会帮你收尸的。我会把你的脑袋拿去喂狗!”
说完这句话,陶然转身隐没在人群中。
齐思雨愣了许久才凄厉地喊:“不,不要喂狗!我求你!”
只可惜没人会在此刻施舍给她一点怜悯。李夙夜面无表情地扔下刑签,然后抬起头,看向坐在对面二楼的秦青,意有所指地摸了摸自己的金冠。
秦青也摸了摸自己的金冠,怅然地叹出一口气。
江匪石从后面拥上来,吐出滚烫的气流:“若是你再为他叹息,我便要亲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