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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刘彻在北宁城大大方方发育的时候, 京城天子终于得到了心?腹传书,知晓了北关发生的一系列事情。

大单于死了。

这并没有超乎他的预料。

甚至于,天子本身就对大单于的死亡起到了推动作用。

当?年本朝精锐五出大漠, 所向?睥睨,占尽上风,天子怎么可能不为后?世儿孙思量, 早早在龙城埋下几枚棋子?

倒是定安公主临危不惧、慷慨激昂的讲出的那一席话,让他默然良久。

虽然知道她此去必然不会真的落入戎狄之手,虽然的确没有用她和亲的打算, 但天子心?里对这个孙女,或多或少是有些歉疚的。

小小年纪就没了父亲,幼年时候又不被他看重,好容易得了自己这个祖父青眼, 没过几年又失去了至亲的弟弟, 最后?还?被蒙在鼓里,出塞和亲……

彼时天子还?能在心?里宽慰自己, 只是去走一遭,便会回京,因?此换来一个公主的名?位, 荣耀加身,又有何不好?

可是他如?何也没想?到,定安居然抢在他的心?腹取出密旨之前便将局势安排妥当?, 又以最合适的方式稳定了大局。

最要紧的是, 她居然没有想?过,大单于死了, 她这个和亲公主的使?命就此终止,她可以回京了……

她选择留在北宁城, 直到事态彻底结束,即便她仅有的几个血脉亲人,此时都在京城殷殷盼望着?她的归来。

难道以“定安”为封号的女子,都是这么刚强骁勇的吗?

天子为之默然,却不由得湿了眼眶,使?人去给太子妃和成宁公主送信——即便定安一时之间回不来,大单于死了,她无?需嫁到塞外?去,总归也是个好消息。

太子妃闻讯之后?为之落泪,成宁公主也是捂着?心?口半晌无?言。

虽然那两个孩子使?人传讯,道是不必惊忧,绝对不会发生意外?,但人心?都是肉长的,她们岂能安心??

颖娘也就罢了,她身手敏捷,人又结实,出发之前总算还?跟母亲和姐姐好好的告了别,而春郎……

那孩子唯恐行踪暴露,临行前甚至于连面?都没能见到啊!

如?今知道二人无?恙,计谋得以成功,便尽可以安心?了。

消息传到各个仿佛,诸王或多或少的也松了口气,都衷心?地替侄女感到高?兴。

该怎么说呢,当?年东宫还?在的时候,对弟弟们不错。

尤其天子爱重元后?与东宫,压根没给过庶出之子继位的遐想?,他们打心?眼里不觉得能跟东宫这个大哥掰腕子,当?然也就不会故意跟东宫别苗头,如?是一来,兄友弟恭,感情不算很深,但到底还?是有的。

之前百般在天子面?前求情,说想?要让自己的女儿代替颖娘,那话多半是假的,但说不想?让侄女出塞和亲,这话却百分之百是真的。

如?是过了几日,定安公主的书信终于传到了京中?。

不单单是天子跟太子妃、成宁公主有,成年的诸王也没落下,几乎可以说是人手一封。

天子展开书信细阅,便见信上并无?花团锦簇的描写,开头恭敬的问过天子身体安泰之后?,便用简练的言辞将当?日之事描述出来,此后?便是这一路北上的见闻,最后?也是最要紧的,则是北宁城的现状与形势难辨的龙城……

天子的目光落到了书信的末尾。

“当?日离京之前,祖父传召孙女过去,询问孙女恨不恨您,孙女说,不恨。孙女说的是真心?话。”

“因?为孙女知道,您不会真的将孙女送去和亲的。即便真的将孙女送去了,也一定是有着?别的计划,需要孙女这个和亲公主配合。”

“孙女还?记得,年幼的时候,父亲抱着?我在膝上,指着?我朝精锐之师的进军路线,神采飞扬的告诉我,孩子,你?的祖父是天底下最了不起的人,他做到了先?代天子没有做到的事情,他亲手开拓了王朝的盛世!”

“那时候孙女尚且年幼,并不能清楚的了解父王话中?的未尽之意,然而当?时父王脸上的神情,孙女却一直铭记在心?。待到长大之后?,了解到了祖父的功绩,虽不能至,心?向?往之!”

“戎狄之辈,畏威而不怀德,昔年王师将其逐出大漠,使?其如?丧家之犬一般狼狈北逃,几次三番向?我朝上表求饶,彼时何等恭顺?再到近年以来,却屡有寇关之事,杀我边民?,劫我财货,祖父昔年诏曰,华夷不两立,盖因?如?此!”

“孙女此番出塞,离京之后?一路北上,广观民?情,深有感触。尤其北宁城百姓连年遭戎狄劫掠,十?室九空,生活之困苦,更是令观者泪下。作为天子的孙女,我应该为他们做点什么的,我必须为他们做点什么。”

“公主和亲,是为社稷安稳,我回到京城,京城不过是多一个公主罢了,有何增益?但是倘若我留在北宁城,却能叫北关百姓知晓,京城没有忘记他们,天子也没有忘记他们,岂不比京城多一个公主要好得多?”

“不孝女在此向?您请罪,北关安宁之前,孙女大抵是不会回京了,请祖父保重身体,以待功成,孙女回不去,只能请母亲和姐姐替我向?您尽孝了!”

“不孝之女颖娘敬上,谨再拜!”

天子默不作声的将那几页纸看完,眼前猛地一花,手指松开,那几页信纸便轻飘飘的落到了地上。

左右见状赶忙弯腰要捡,却被天子摆手制止,继而亲自离席起身,小心?的将其捡了起来。

“颖娘啊……”

天子失声道:“上天待我何其薄也,为何叫你?托生成女儿!”

左右闻言,尽皆变色,又不敢作声,噤若寒蝉的将头垂下。

天子却无?暇理会他们,握住那几张信纸,孤零零的坐在席上流泪。

如?何也预料不到,这世间最是知他懂他的,竟然是这个向?来极少见面?的孙女!

只可惜,为何让她托生成女儿呢!

天子惘然长叹。

……

而与此同时,诸王也接到了定安公主的来信。

展开一看,噢,求助的啊。

该不该帮呢?

从感情上来说,他们是倾向?于帮的,但是如?此一来,老爹心?里边会不会有点什么?

寻了长史跟幕僚前来商量,都得到了肯定的答案:“帮!”

长史开门见山道:“从私情而言,公主是王爷的侄女,没能留住公主在京,而使?得其出塞和亲,已经于心?有愧,现在公主书信求助,又非艰难之事,王爷若不肯伸出援助之手,岂不令天下人齿冷?”

“而从公心?而言,公主和亲,是为大义,如?今向?王爷求援,亦是为了江山社稷,王爷若是置之不理,一来尽失民?心?,二来,只怕也会让天子觉得您难当?大任啊……”

幕僚则从另一个角度道:“定安公主毕竟只是公主,有她在北关稳定人心?,岂不比天子专程派去某位亲王来得要好?公主和亲在先?,稳定时局在后?,得天下人心?,近在眼前,您此时帮了她,不仅能够得到百姓称赞,也能叫公主收您一个人情,来日备不住就用上了呢?人心?这东西,说有用的时候,可是真有用啊!”

又说:“东宫代王已经薨逝,但东宫一系的政治资本仍旧不薄啊,不说是太子妃的母家谢氏,当?年天子为东宫挑选的辅弼之臣,哪一个不是大名?鼎鼎的人物?结好定安公主,就是结好东宫,此时于王爷,可谓是有利而无?弊!”

其余王府的长史与幕僚也是这般分析的。

诸王听了劝解,也就没什么好说的了,该发力发力,该使?劲儿使?劲儿,送钱送粮送人手,再出去一打听,不对啊——

隔壁那龟孙怎么也送,还?额外?搭了那么多药材?

有多多呢,多到老爹都特意叫了他去问话。

那个龟孙就抹着?眼泪说:“侄女去了塞外?,已经叫儿臣这个做叔叔的惭愧不已,些许外?物,又算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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