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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国公府住了几日后,尤擅交际的奶娘便将国公府里的情况摸了个大概。

这日午后,阳光正好,厨房送来新做的藕粉桂花糖糕和煮得热热的玫瑰八宝茶,放在次间榻边的小炕几上。

云黛膝上搭着条日暮紫如意纹毯子,坐在榻上慢慢吃着。奶娘就站在身旁,与她说着打听来的各种消息。

比如,晋国公与夫人乔氏俩人鹣鲽情深,后院只有正妻,并无妾侍通房之流。

“说是谢家儿郎娶妻后不纳二色,是条府中不成文的规矩。还说是从百年前长公主嫁来陇西时传下的。长公主是公主之尊,驸马不娶妾倒说得过去。却不知为何往后几代国公,也都从未纳过妾侍,还真是稀罕……”

又比如国公府老夫人崔氏的去向。

“老夫人最是怕冷,年前就被府上的小姑奶奶接去姚州过冬了。晋国公府有两位姑奶奶,大姑奶奶嫁去长安的端王府当了王妃,小姑奶奶则是嫁到姚洲,夫家是云南安抚使。两位姑奶奶便是嫁了人,依旧孺慕着老夫人,每年都争先抢着老夫人去她们那过冬呢。”

云黛听了,不免心生羡慕。既羡慕晋国公府的和乐美满的氛围,又羡慕那些有母亲可以依赖撒娇的孩子。

这边奶娘嘴巴没停过,那边琥珀打帘走了进来,说是庄子里送来不少新鲜的山珍,夫人让她晚上过去吃菌菇奶锅子。

云黛应下,又问,“国公爷和三位哥哥也会来么?”

住了这几日,云黛也弄明白了,在这大宅院里,一家人不是每日都会围坐在一块儿吃饭的。大多数时间三位公子都是在各自院里用膳,但每隔几日,一家人会在归德院一起吃顿饭。

琥珀答道,“是,今日国公爷和三位小爷都会来。”

云黛了然。

*

待日头西斜,光线转暗,云黛收拾停当,带着琥珀去了归德院。

饭桌上,暖锅子烧得咕噜噜冒泡,山珍鲜美的滋味混合着浓郁的奶香味,给屋子里的温馨气氛更添了一份香甜。

“冬日吃暖锅子最是舒坦,你们都多吃些。”国公爷说着,又吩咐丫鬟去温一壶酒来。

云黛咬了一口吸满汁水的菌菇,只觉得一种前所未有的鲜美在舌尖迸开,真真是眉毛都要给鲜掉。

她吃得投入,全然没察觉谢叔南凑到了她身旁,若有所思的打量着她。

等她察觉到谢叔南时,还吓了一跳,放下碗,磕磕巴巴唤了声“三哥哥”。

谢叔南“唔”了一下,抬起下巴,“好吃吗?”

云黛想了想,诚实回答,“好吃。”

谢叔南,“哦,那你多吃些。”

云黛,“……”

有些不解,尤其看谢叔南还站在她旁边,似乎还有话说的样子。

她问他,“三哥哥,你还有事吗?”

谢叔南道,“没事啊。”

云黛,“……。”

她正要把筷子拿起来,谢叔南冷不丁又说,“你真想去伯府读书啊?我跟你说,那孟老夫子可凶了,背不书来,会拿这么长的戒尺打你的手掌!”

云黛见他还伸手比了下戒尺的长度,真被吓了一下。不过等缓过神来,她还是坚持道,“我想读书的。”

见谢叔南皱起眉头,她心头打鼓,难道三哥哥嫌她麻烦,不想带她读书?

云黛捏紧筷子,怯怯道,“只要好好背书,夫子他应该不会……不会拿戒尺打人的吧?”

“好好背书?哼,你是不知道那些又臭又长的文章有多难背。”谢叔南撇唇,再看云黛这副求学若渴的样子,只觉得怪没劲儿的。这个新妹妹,怎么跟大哥二哥一样都是爱读书的?

他们俩的对话,桌上的人都听得清楚。

晋国公和乔氏对视一眼,又是好笑又是无奈的摇着头。

二爷谢仲宣则是笑着宽慰云黛,“你别听三郎的胡话,伯府的孟夫子是有大智慧在身的,另两位教授琴棋的女先生人也都谦和友善,你认真学,定然受益匪浅。若是以后有不懂的地方,你来问我,我教你。”

云黛看向那张温润如玉的脸,声音也变得软绵绵,“多谢二哥哥。”

谢叔南更不服了,一边坐回他自个儿的位置,一边在心里嘟囔着,读书有什么好的,斗鸡骑马,哪个不比这有趣?等着吧,先让小妹去伯府读了书,他再带她出去玩一趟,两相比较,她肯定就知道玩比读书好多了!

谢伯缙稍稍抬起眼,见身旁的云黛与谢仲宣有说有笑,视线停了停。

须臾,他收回目光,慢悠悠吃着饭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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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般又过几日,便到了上元节。这日没有宵禁,百姓们能载歌载舞,欢庆至翌日天明。

国公府里的奴仆也都换上簇新衣裳,爱俏的丫鬟们还戴上绢花,廊上檐下换上福字纹的六角灯,下头坠着长长的红色彩珠流苏,喜庆又热闹。

傍晚将至时,谢叔南身旁的长随陈贵跑来清夏轩传话,“云姑娘,我家三爷要与大爷二爷出门逛灯会了,三爷特地派奴才来问您一声,您是否同他们一道去玩?”

云黛将怀中的如意云纹掐丝珐琅手炉抱得更紧了些,眼睫微垂,“不巧我身上有些不适,便不去了。你替我多谢他的好意,让三位哥哥玩得开心些。”

陈贵弯腰,“那云姑娘您多休息,奴才一定把您的话带到。”

一炷香后,二门外。

谢叔南摊手道,“大哥,我早说了她不会来的。她还在热孝期呢,哪有心情出门逛灯会?这一来一回的,白耽误功夫!”

话音刚落,他就感到一道威严深重的目光。

谢叔南一抬眼,对上自家大哥冷淡的面容,登时怂了,脖子一缩,连忙拉着谢仲宣往前走,“走走走,二哥,外头怪冷的,赶紧上马车。”

谢仲宣被拽着走,嘴里叹道,“你啊你,难道大哥不知道小妹不会来吗?咱派人去请她,她婉拒不去,和不派人去请,我们自个儿出去玩,这是两码事……”

谢叔南一愣,“有什么区别?反正她都不会来。”

谢仲宣习惯性想用扇柄敲自家弟弟的脑袋,但伸手一掏,今日扇子忘带了,索性用手指敲了下,“请与不请,她的心情是不同的。算了,与你说这些为时过早,等你长大了就明白了……”

谢叔南翻了个白眼,“你也就比我年长两岁而已。”

谢仲宣,“一日为兄,终身为兄。”

谢伯缙在身后,沉声道,“你们俩到底要不要上马车,不上就让开。”

闻言,沉浸于斗嘴,而挡在马车前的谢二谢三瞬间让开,一左一右,弯腰伸手,语气恭敬,“大哥,您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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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树银花不夜天,纵使隔着高高的院墙,依旧能窥见灯市那头燃起的焰火,隐隐约约,姹紫嫣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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