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鹿灵山斗殴后的第二日, 谢叔南被抬回国公府的消息便传开了。

这招恶人先告状的效果很是不错,李家和孙家先后登门赔罪。

乔氏知道内情,自然是客气大度地接受这份赔罪, 并将此事定为儿郎们酒后失态的小打小闹,不要因着小儿郎们的不懂事而影响了两家之间的交情。

那李家夫人最是心疼老来子,见儿子跌入湖里还心心念念着国公府那个养女, 索性趁着这次机会,向乔氏表明求娶之意。

乔氏面带微笑的婉拒, 依旧是那番托词, “姑娘还小, 家中想再留两年。”

话说到这份上, 李夫人还有何不明白, 和和气气与乔氏告辞,心里却是犯了愁, 回去该如何说服儿子死心。

至于孙家夫人,从儿子与谢叔南争斗那一刻, 就彻底断了上门求亲的念想。

她一直觉着女子容貌太盛是祸事,这还没娶进门就惹出这样大的事, 要真进了门, 孙府岂不是家宅不宁?

这两朵烂桃花误打误撞地折了,而摧花辣手谢叔南此时正翘着二郎腿在病榻上吃葡萄。

一听到门外传来“云姑娘和乔三姑娘来了”, 他赶紧躺好,一把将葡萄碟子推到一旁。

“哎哟, 我这背怎么还这样疼呢。”他哀叫着,一边朝陈贵使眼色。

陈贵立刻帮腔,“三爷你好生歇着,奴才给你去端药来。”

云黛和乔玉珠一道走进屋来, 打眼就瞧见着榻上呜呼哀哉的谢叔南。

“三哥哥,你还有哪里不舒服,今日身上涂了药么?”云黛蹙眉,担忧关怀着。

“就身上伤口疼,浑身不得劲。不过这会子见着妹妹了,感觉好了不少。”谢叔南笑道。

玉珠嗤笑一声,顺手拿起雕花长案上摆着的玉如意,戳了戳谢叔南的脊梁骨,幸灾乐祸道,“哪里疼啊?这儿,还是这儿?我看你八成是装的吧!”

谢叔南一把抽过她手中的玉如意,老大不高兴的,“你怎么来了?”

“这不是听说你被打成烂羊头了,这样大的热闹,我可不能错过!”玉珠施施然坐下,又看了看谢叔南的脸,咂舌道,“啧啧啧,虽不是烂羊头,也成了半个猪头了。”

“不会说话就别说话。”谢叔南埋怨地看了云黛一眼,“云妹妹,你带她过来作甚?没病也得给她气病了。”

云黛失笑道,“玉珠姐姐听说你受伤,特地来探望呢,还带了支上好的人参。”

玉珠忙道,“可不是我要带的,是我母亲叫我带的。”

谢叔南深以为然,“我就说嘛,你哪有那样好心。”

玉珠撇了撇嘴没反驳,自个儿捻起一颗葡萄吃。

不一会儿陈贵端着汤药过来,浓郁的苦药气味顿时弥漫在屋内。

云黛捧着个黄花梨木八宝盒子上前,“三哥哥,我给你带了蜜饯,有酸梅干、白杏干、山楂条……”

她将八样蜜饯一一报了遍,谢叔南乐呵呵听着,等她说完,他一把端起那海碗装的汤药,仰头一饮而尽。

“云妹妹你瞧,我喝完了。”他拿碗倒盖过来,炫耀似的。

“三哥哥真厉害。”云黛顺着他的话夸道,拿了块酸梅干递给他,“快吃个蜜饯,甜甜嘴。”

玉珠在一旁瞧着,冷不丁冒出一句,“谢南瓜,你说你是不是有病,我后来打听了一番才知道我孙家表哥和那李越并未说云黛的不是,只是都透出想登门求娶之意。你若觉得失礼,上前呵止不就行了,何必动手打人?现下好了,外面都在传你们是为了云黛相争而打起来,你这不是在断云黛姻缘,坏她的闺誉么?”

谢叔南一怔,嚼着嘴里的酸梅干,只觉得格外的酸,酸得他直皱眉,“我哪里断她的姻缘了?那个李越生的五大三粗,黑得跟刚才黑煤矿里出来似的,他能配云妹妹?再说那个孙明礼,哼,软弱无力,溜须拍马之辈,给小爷提鞋都不配!这种姻缘,不要也罢,云妹妹这样好的人,若要挑夫婿,定然要挑个顶顶好的。”

玉珠道,“那你说,哪样才是顶顶好的?”

谢叔南有一瞬噎住,想说是自己,却又觉得如今的自己并不算太优秀,远的不比,就跟上头两位哥哥比,他都比不过。

少年人有些挫败,脸颊也涨得通红,闷声道,“反正就是要配好的!跟你说你也不懂,这是我们家的事,与你何干?”

这话委实刺耳,但从前两人争吵时更难听的话也说过。

谢叔南并未觉得有何不妥,玉珠却猛然站起身来,一张娇俏的脸庞一阵红一阵白,杏眸圆圆地瞪着他,很是愤怒道,“不相干就不相干,以后你的事我也不要管了!”

说罢,扭头就往外跑去。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将屋内众人都吓了一跳,云黛赶紧将蜜饯盒放在一旁,很是头疼,“三哥哥你这样说玉珠姐姐,实在有些伤人……”

“我、我也不知道她怎么突然这样大的反应。”谢叔南悻悻的摸着鼻子。

“你歇着吧,我去看看她。”

云黛说罢,提起裙摆就快步追出去。

玉珠一路跑到好远,云黛废了好些功夫才追上,牵着回了清夏轩,一番温声细语好哄,总算将玉珠哄得没那么生气了。

只是一提到谢叔南,玉珠依旧忿忿,“好心当成驴肝肺,我以后离他远远地,再不与他说话了。”

云黛连忙避开这茬,往她手中塞了碗温热香甜的杏仁奶酪,将话题转到了去长安的事上。

“再过几日便要放榜了,夫人特地留了大哥哥几日,说是等榜一出来,我们就与大哥哥一同往长安去。”

“长安好啊,我长这么大还没去过长安呢!我听说长安城可大了,有一百零八坊,三十八条主街每一条都有百步之宽!还有东市和西市,什么都有的卖,西域的葡萄酒和珠宝,江南的丝绸和竹雕,还有海外那些藩国物产……哎,若不是我母亲还在病中,我也想跟你们出去长见识。”

云黛拿银勺子剜了一勺白嫩嫩的杏仁奶酪,轻抿一口,浓郁甜蜜的奶香味四溢。瞧着玉珠一脸艳羡的模样,她狡黠地朝她眨了下眼睛,“姐姐不必惋惜,洛阳离长安不远,日后你去长安的机会多着呢。”

玉珠闻言,脸颊微烫,“你这小妮子,拿我打趣呢!”

云黛笑吟吟的,“我说的是实话嘛。若那白郎君争口气,提拔到长安为官,夫唱妇随,姐姐以后住在长安,东市西市可不就随着你逛。”

姐妹俩说笑一阵,玉珠托着腮帮子叹口气,“说起来,我至今还不知那白思齐长什么模样。我母亲说今年年底,他家那边会来人送年礼,那会子才能见上一面。”

“姐姐莫担心,伯爷亲自掌了眼的,准是个俊俏郎君的。”

“只是那个时候你怕是还在长安,不然你还能帮我参谋参谋。”玉珠耸了耸肩,忽而打起精神来,对云黛道,“也没事,到时候我给你写信,或是等你回来我再与你说。对了,你到了长安要记得给我写信啊,与我讲一讲长安城的风貌与趣事。”

“放心,我会给你写信的。”云黛笑着应下,“等我回来,还给你带些长安的礼物。”

玉珠喜笑颜开,两条胳膊勾住云黛的脖子,很是亲昵道,“还算你这小丫头有些良心!”

***

等谢叔南脸上的淤青消得大半,秋闱的成绩也放了出来。

“中了,中了!”

管家跑得上气不接下气,满面红光,简直比他自个儿中了还要激动。

厅堂内,晋国公与乔氏高坐在八仙桌两侧,谢伯缙与谢仲宣坐在右下首,谢叔南和云黛坐下左下首。原本还算平静的厅内氛围,因着管家的报信,就像被投入石子的湖面,荡起一阵水花。

乔氏捏紧了帕子,声线紧绷,“谁中了?”

管家喜气洋洋答道,“回夫人,都中了,二爷和三爷都中了!二爷中了经魁,名列第三,三爷排在十七名。”

“好好好,都中了,太好了。”乔氏长舒了一口气,双手合十朝天拜了拜,“祖宗保佑,菩萨保佑。”

晋国公气定神闲地摸下短须,先是看向次子,“二郎考得不错,发挥稳定,很好。”

谢仲宣从容自若地起身,朝晋国公一拜,“多谢父亲夸奖。”

晋国公摆摆手,示意他坐下。又转而看向一脸洋洋自得的幼子,带着几分戏谑笑意,“你小子真是运气不错,此次秋闱录十八人,你考了十七……倒也是本事。”

虽说兄长考了第三,自己考了个倒二,谢叔南没觉得有什么难为情,他很清楚自己的斤两,能考中就已经很满意了,若真要与那拔尖的去比,还不得把自己累死?

“都是祖宗保佑,儿子才没给父母亲丢人。”他起身朝晋国公一拜,眼角眉梢都是笑意,这下好了,再也不用偷偷烧香拜佛担心被落下,可以跟着云妹妹他们一道去长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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