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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接过谷雨的位置,站在顾沅身侧磨墨,黑眸微垂,目光落在她写在账本的批注上。

字迹,是雅致清秀的簪花小楷;每一条批注,言简意赅,又条理清晰。

只看这么一页,裴元彻就确信,她会是一位很好的东宫女主人。

须臾,他欣赏的目光从字上,一点点往上挪。

她纤细的手,烛光下专注的姣美侧脸,墨色发髻下那一截若隐若现的雪白颈子……

裴元彻眸色深了几分,喉咙发紧。

这时,顾沅正要沾墨,稍稍一偏头,就发现不对劲——谷雨的手怎么突然变得这么粗大了?

她惊讶的抬头,看到身旁站着的俊雅男人时,吓了一跳,“殿下?!”

裴元彻嗯了声,取了方帕子擦了擦手,垂眸道,“嗯,是孤。”

顾沅放下毛笔,下意识的想起身行礼,削瘦的肩膀却被一只沉沉的大掌压住,“孤今早与你说了,不必与孤行礼。才半天没见,你又给忘了?”

顾沅眸光闪了闪,只好继续乖乖坐着,“殿下何时来的?怎么不让人通报一声,我也好及时相迎。”

“孤看你忙着,不想打扰你,就没让人通报。”

裴元彻朝顾沅走了一步,俯下身子,从后头虚虚搂着她,“你的字不错。”

他高大的身形化作浓重的阴影,将顾沅完全笼罩住,两人投在桌上的影子融为一体似的。

感受到男人那强烈的气息,顾沅身子不由得一僵,咬唇道,“殿下谬赞了。”

裴元彻似是没看出她的紧张般,继续道,“东宫事务冗杂繁琐,你若有不清楚的地方,就问兰嬷嬷,或者来问孤。”

顾沅点了点头,这会儿裴元彻就在她身后,她也没心思再理账了,便小声问道,“殿下,你用膳了么?”

裴元彻凑到她的耳畔,沉声道,“孤说过要陪你一起用膳的。”

顾沅记起他午间好像是说了这么一句,只是她下午忙忘了,这会儿被他提醒,不由得有点心虚,忙道,“那我让他们摆膳。”

说着,她要起身,可男人还在她身后,一只手撑着桌子,将她圈在他怀中。

她扭过脸,面色为难道,“殿下,你让一让?”

殿内还有这么多宫人,他这般亲密的姿势,实在叫她不好意思。

裴元彻看着她淡粉的脸颊,薄唇忽然扬起一抹弧度,说了句“好”,缓缓的站起身。

顾沅悄悄松了口气,站起身来,吩咐着秋霜下去传膳。

晚膳很丰盛,除寻常的鸡鸭鱼肉,还有咸香可口的新鲜烤鹿肉,软嫩滑爽的醉虾。

裴元彻剥好一只醉虾后,径直送进了顾沅的碗中,在她微怔的目光中,他若无其事的问,“你今日下午过得如何?与那些皇妃和公主相处的怎样?”

顾沅瞥了一眼碗中那只剥得完整的虾,心头微暖,浅笑答道,“相处的还不错,她们都挺和气的。”

“那就好。”说话间,他又剥好了一只虾,递到她的碗中。

顾沅低低道,“殿下,你吃吧,我自己会剥的,怎敢劳烦你。”

“剥虾而已,有什么劳烦的。”裴元彻掀起眼皮,语调慵懒道,“你我如今是夫妻,孤希望你能与孤亲近些,别拘着。”

他的目光认真且真切,顾沅觉得有一只无形的大手,在她心头拨了一下。

裴元彻见她呆住的模样,温声道,“吃吧,早些吃完,夜里也能早些上床歇息。”

他是看她眉眼间有淡淡的疲色,才这般说的。

不曾想顾沅听后,耳朵尖渐渐染上粉红。

他说早些上床,是想尽快完成昨晚那未完成的事?

思及此处,她不好意思的垂下头,心底一片慌张纷乱。

待用过晚膳,两人先后去沐浴。

顾沅先洗漱完,坐在梳妆镜前,谷雨帮她擦香膏,秋霜帮她梳发,铜镜中那张白皙的脸颊明艳昳丽,浅白色寝衣似乎做得有些小,显得曲线山峦起伏般。

谷雨懵懵懂懂,并不知道自家主子脸颊为何那么红,晚上好像没那么热了吧?

秋霜眼珠子一转,倒是猜出些来,看来今晚太子与太子妃应当是要促成好事了?

想到这,秋霜笑意盈盈,俯身对顾沅道,“太子妃,这天气越发热了,奴婢看您身上的寝衣有些厚实了,不如换一条云织纱制成的小衣,又轻便又凉爽?”

那云织纱,薄若蝉翼,如云如雾,无论是烟粉色、水红色,亦或是素净的天水碧、霜白色,穿在身上若隐若现,比这拢得严严实实的丝绸寝衣香。艳不少。

顾沅一下子明白秋霜的意思,脸颊发烫,有些意动。

但转念一想,自己若那样穿了,太子会不会觉得她很热衷那事,不够矜持,行为轻浮?

默了默,她还是摇头,“寝衣都穿好了,不用换了。”

秋霜虽然觉得有些可惜,但看太子妃就算穿得这般严实,依旧难掩楚楚动人的姿容,说了句“下回再穿也一样”,便不再多说。

没多久,顾沅乖乖地平躺在床上,两只白白嫩嫩的小手绞着。

她乌黑的眸子盯着绣百子千孙图案的红帐,默默在心里给自己鼓劲:顾沅,你可以的,不要紧张,不要怕。

殿下待你那般温柔,你全力配合便是了,新婚都要有这么一遭的。

兰嬷嬷不是也说了,初时是会有些疼,但配合的好了,也会得趣的。

她一遍一遍的想着,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门外总算响起动静。

顾沅立刻闭上了眼睛,小心脏却是砰砰砰的疯狂跳动。

砰、砰、砰。

那沉稳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最后,停在了床帷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