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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裴元彻说完御驾亲征后,床帏间安静了许久,久到他都怀疑顾沅是否睡了过去。

良久,她才低声道,“按你之前与我说的,前世与戎狄之间的战役应在十一年后,怎么这辈子提前了这么多?”

裴元彻与她交代往事时,特地提过大渊与戎狄的这一场大战

戎狄内乱,大王子□□巴篡位杀父即位,取得汗位之后,□□巴东灭胡人,西征楼兰、乌孙等二十多个小国,控制了西域大部分地区。

然而,□□巴并不满足,一直对中原锦绣膏粱之地虎视眈眈,最开始是频频骚扰试探,后来听闻中原皇帝失去挚爱的皇后痛不欲生,一蹶不振,且朝中太子也落入水中,落得个病弱之身,觉得大渊这是气数将尽的征兆,便趁此机会大肆举兵进攻渊朝边境。

那场战役打得很是艰苦,□□巴率领三十万精锐骑兵,兵分五路,从东西南北中分别攻打。

戎狄打到肃州时,谢纶带兵在两百里之外的秦州抗敌,景阳怀着第二胎,行动多有不便,只好留在肃州等他归来。

不曾想没等到谢纶胜战归来,倒等到一队戎狄精兵连夜包围肃州城。

城中都是些残兵老将和手无缚鸡之力的妇孺,一见到戎狄攻来,人心惶惶,鸡飞狗跳,城中部分官员甚至举家逃跑,或是准备开门投降。

景阳闻讯,怒不可遏,提着剑就杀了个投降派官员。

血迹未干,染红她的绣鞋,她紧握剑柄,挺着大肚子,站在肃州城官衙门口,眸光坚毅的对城中百姓宣告,“我,大渊景阳长公主,谢国公之妻,今日在此发誓,肃州城在,我在;肃州城亡,我亡!”

之后,她换上盔甲,亲自上城楼指挥防御,与那些戎狄精兵死扛。

幸亏肃州地势好,易守难攻,双方周旋了七天七夜,期间景阳的肚子还见了红,险些没保住胎。熬到第八天,谢纶带着援兵杀了回来,解了肃州之围。只是景阳那胎到底受了惊,生下个病猫似的小女儿,一年四季汤药都没断过。

那一年,裴元彻也御驾亲征了,还在戎狄军队里落了个“索命阎罗”的名号。

那段时间,他本就因着顾沅自尽的事烦闷,偏偏戎狄还来给他添堵,气得他牙痒,便决定亲赴前线,杀敌泄愤。

战场上,他身跨骏马,手握长刀,浑身有使不完的劲儿似的,杀敌如切瓜砍菜,一场打完下来,盔甲之下的衣袍都被敌人的鲜血浸透。

不过这些血腥的,裴元彻也不会与顾沅讲。

他安慰着顾沅,一派云淡风轻,“别担心,朕前世御驾亲征能杀得他们屁滚尿流,这辈子一样能打得他们哭爹喊娘的滚回草原。那些蛮夷头脑简单,不足为惧。”

顾沅并未经历前世的大战,但戎狄都打到了肃州城下,景阳都被逼到披甲登城的境地,可见当时战况之紧张,规模之宏大。

“与戎狄的战役一下子提前了这么多年,可见这辈子的许多事都与上辈子不同了。”她缓缓从床上坐起来,偏过头,神色严肃,“你别将御驾亲征说的这般轻松,骄兵必败的道理你应当比我明白。”

裴元彻也坐起身来,心说这不是安慰你才这般说的,面上却不敢反驳,只点头道,“你说的对,朕记着。”

顾沅淡淡的扫了他一眼,“你决意要去了?”

裴元彻浓眉挑起,“沅沅舍不得朕去?”

顾沅一噎,借着透过幔帐淡淡的微光,瞪了身侧的男人一眼,“跟你说正事,你严肃些。”

“朕很严肃。”

“……”

顾沅抿了抿唇,旋即平静的点了点头,淡定道,“在军政方面,你自是比我看得更长远,你既然决定要去,定然有你的道理,你要去就去。”

裴元彻朝她那边凑过去了一些,“你答应了?”

顾沅觉得他这话有些好笑,“你是皇帝,你想御驾亲征,哪里需要我答应。”

黑暗中,裴元彻的手悄悄的抓住她柔软的手指,一点一点握紧温热的掌心里,见她没挣脱,他黑眸微动,喉结上下滚了滚,嗓音有些发紧,“朕除了是皇帝,还是你的夫君,是我们儿子的父亲。这样大的事,自然是要经过你同意的。”

听到这话,顾沅心头有那么一瞬间的触动。

虽然不想承认,但不可否认的是,回长安的这大半年,裴元彻潜移默化的在影响她,他融入她生活的点点滴滴,渐渐地成了她目前人生中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她扯了扯嘴角,觉得自己真是太不争气,竟这般容易心软。

轻晃了两下脑袋,她低声问,“那你大概何时出发?”

“最慢一月,最快十五天后。”

顾沅微征,小声呢喃了一句“这么快”,顿了顿,又问道,“那大概何时回来?”

裴元彻捏紧她的手,嗓音磁沉,“一旦打起战来,何时结束很难确定。朕只能向你保证,会速战速决,早日回来与你和宣儿团圆。”

“前世你御驾亲征,打了多久?”顾沅问。

裴元彻迟疑片刻,答道,“十一个月。”

顾沅垂下眼帘,静了片刻,她转头看向裴元彻,“也不算太久。这回你若也打十一个月,回来宣儿都会喊你父皇了。”

幔帐内光线昏暗,裴元彻看不清顾沅的神色,她的语气也平淡,令人听不出她的情绪来。

他胸口闷得很,一会儿想着,她是不是觉得他抛下了她们孤儿寡母不管不顾,所不高兴了?一会儿又想,她应当是高兴的吧,他出去打仗,她有一段时间可以不用见到他,她之前说他在她面前晃得烦,现在他要走了,她也能清静……

无论她高兴还是不高兴,裴元彻越想越堵得慌。

薄唇微动,他刚想问个清楚,话还没到喉咙,就见顾沅扯过被子往身上一盖,重新躺倒,说道,“睡吧,其余事明日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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