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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暗暗做好了心理准备。

伏危望着她,语声沉而缓的问:“不久的将来,天下是不是会大乱?”

虞滢一惊。

他怎忽然就看出了端倪?

或许他早已经知道现在的局势,再从她行事的细枝末节察觉出了不对劲。

虞滢是想顺其自然,尽量不打乱轨迹,但现在看来,她自己就是一个变数。有了她这个变数,很多事情都在慢慢地改变。

静默了片刻,虞滢想通了。

她呼了一口气,轻点了点头,应:“是的,后年北边冰雪消融之时,会大乱。”

伏危从她那处得到了答案,沉默了下来。

他原先以为这朝廷还能撑上个十年八年,到底还是高看了。

后年北边冰雪消融之时,她所言的时间,或许真正爆发的时候。

未爆发之时,也会有各种小动乱来为大动乱做铺垫,那么接下来很快就会不安生了。

虞滢说:“我不太清楚这件事的始末,我只能与你说,动乱势不可挡,只能顺,不可逆。”

群雄揭竿而起,绝不是伏危一人就能逆转的。

伏危陷入沉思。

虞滢又说:“我不会多说,因为我多言的也不一定是对的,但一定会影响到你所判断的,所衡量的,所以你莫要多问了,便是问了,我也不会再多言。”

伏危能成为新朝权臣,靠的不是什么未卜先知,靠的是他自己的胆识与谋略。

她若言多或会让他有了错误的判断,也得不偿失。

虞滢所言,听进了伏危心底。

他敛眸久久未言,心底有些乱。

许久后,他才抬起头,面色严峻地看向她:“今日你就当没与我说过这话,我们往后也不要再提。”

这事,不是他们现在这个处境所能承担得了的,多言必会招祸。

虞滢轻应:“我知道的。”

话音刚落,房门被敲响。

二人警惕地相视了一眼,伏危朝着她摇了摇头。

虞滢明白,轻点了点头。

她从床尾下床,去开了门。

沐浴回来的伏宁干干净净地站在门外,身后还站着大兄大嫂。

门开了,伏宁从屋中走近,站到了小婶婶的身旁。

虞滢好奇地问:“大兄大嫂怎也过来了?”

伏震把方才所得的一百多文钱拿了出来,递给她:“我与杏娘的赎银有近七千多钱,不知何时能还完,但现在既然有了银子,自是先要还的。”

温杏也跟着点了点头。

虞滢沉吟了一下,随而道:“大兄大嫂只需每回还我一半就好,留着一半傍身,再者……”她低头看了眼身旁的伏宁,说道:“大兄大嫂还有安安宁宁要养。”

虞滢这一提起,只顾着把银钱还来的夫妻二人才反应了过来。

这衣裳都是弟妇出银子买布弄的。而他们身无分文,除了采药的活,好似也没有正经的活计。

要是真的全还了,岂不是还要继续让弟妇来养活?

夫妻二人恍然初醒,伏震随即数了二十八文出来,再把剩下的一百文递给弟妇。

虞滢见他们虽然没有留一半,但还是留了一些傍身用的,也就接了,笑道:“那我便记着账了。”

伏震点了头。

正要离去的时候,虞滢喊了大嫂:“大嫂你且等一会,我把面膏做好了,我一会给你敷脸上,可以治晒伤的。”

说着,虞滢转身提了油灯。

伏震正要先回屋,屋中传出二弟的声音:“大兄若是不急着回去,与我说几句话。”

伏震脚步一顿。

刚刚与伏危说了时局的事情的虞滢,听到伏危留伏震,眼中浮现了几分疑色。

伏危想与大兄说什么?

虞滢也没有过问,因兄弟俩要说话,也就放下了油灯,让大嫂去隔壁屋把油灯提出来。

妯娌二人带着小伏宁出了屋子,只留兄弟二人在屋中。

屋中,伏危面色淡淡地望向才相认不到半个月的大兄,忽然问:“大兄可想学武?”

听到这话,伏震一愣:“为何这么问?”

伏危说道:“去接你们回来前,家中闯入了两个衙差,这事大兄可听说了?”

伏震回来这些天,虽然没怎么与同村的人往来,但也还是从何叔何婶那里听了个大概,但至于个中细节,他却是不知。

问起母亲,母亲似乎怕他担心,也是闭口不提。

二郎旧事重提,这事必有什么端倪。

伏震问:“那时发生了什么事。”

伏危抬眸,神色漠然:“官差忽然闯入说是缉拿逃犯,可实际上却是试探我是真残废还是假残废。”

伏震一怔,又听他说:“能使唤得了官差,又与我有仇的,大兄应知道是谁了。”

伏震确实是猜到了。

伏危继而道:“除却那一事外,岭南到底有多不安生,也不用我多言了。大兄虽有一身力气,可真正与那些有些本事的人比起来,还是差了许多。”

伏危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腿:“而我这双腿,不知何时才能痊愈彻底,在未痊愈之前,家中安危只能寄托在大兄身上了。”

最后一句话,让伏震面色凝重了起来。

是呀,在这世道有本事傍身的才不会被欺辱。

若非他有那么一身力气,在采石场也护不下妻子。

思及至此,伏震看向二弟,问:“你可是会武?”

伏危点了头:“我自幼习武,且在军中待过几年,对刀剑枪也有几分研究,有一套枪法倒是适合大兄练,只是我腿脚不便,且也没有那百斤长枪,练起来比较困难。”

伏震第一回 听到二弟说过去的事情,再听他竟会这么多的本事,忽然想起阿娘说二郎刚到伏家时的情况。

他现在也明白了过来二郎为何是那样了。

这般天之骄子,他有着他的傲气与尊严,一朝落魄且成了残废,怎可能接受得了?

“大兄可要练?”伏危重复问了一遍。

伏震心里有答案,应:“我或不是那块料子,但我想试一试。”

闻言,伏危嘴角有了微微上扬的弧度。

好在,不是扶不起的烂泥。

历代悍将天生神力,他这大兄的一身力气也说不上是神力,但往后世道真乱了,或许也能谋得一条出路。

虞滢站在庖房门口处,微微探头往伏危的屋子瞧了一眼,看见兄弟俩映在窗帘上的身影,也不知他们在聊什么。

察觉到弟妇视线的温杏,也循着她的视线望去,说道:“大郎与二郎这两日可算有话聊了,刚回来的几日,两人面对面半日都不会多说一句话。”

虞滢收回了目光,给大嫂的脸上抹上草药面膜,说道:“有话可聊总是好的。”

温杏连点了两下头,然后感觉到脸上冰冰凉凉的。

低眸看了眼碗中深绿色的草药泥,喟叹道:“这个好舒服呀。”

伏宁挣着一双大眼睛,好奇地望着阿娘被涂抹得丑丑的脸。

虞滢笑道:“这不止可治晒伤,还可以让肌肤滑嫩。”

闻言,温杏双眼一睁,惊道:“真的?”

虞滢点头:“经常使用,一个月左右就很明显能看出效果了。”

顿了顿,又提醒:“大嫂在家中做衣裳的这些天,也不用出去,最好就是不要晒太阳,就是晒草药的时候,也要弄一顶帷帽带着遮住脸。”

温杏不好意思道:“我都是两个孩子的娘了,还要那么漂亮做什么。”

虞滢笑了笑,“谁说是孩子娘就不能漂亮了,即便以后做奶奶了,也要漂漂亮亮的,不为别的,就为了让自己看着高兴。”

温杏闻言,眼中浮现了几分思索。

片刻后,她似乎想明白了些,然后一笑。

虞滢忙劝:“别笑,别笑,会有皱纹的。”

温杏慌忙止住笑意,低声说道:“弟妇说得没错,为了让自己看着高兴也要漂漂亮亮的。”

说到这,她顿了顿,又说:“那等我用出了效果,也让阿娘用一用,让阿娘高兴高兴。”

虞滢:“嗯,那之后再喊上阿娘一块。”

温杏目光看向弟妇脸上的黑斑,迟疑了一下,才问:“弟妇你既会医术,难道也治不了脸上的黑斑吗?”

虞滢把大嫂的脸都涂抹完后才放下了木碗,琢磨了一下,才回:“我这几块斑要祛了也很容易,但我时常要来往玉县,暂时不想祛。”

温杏仔细看了眼弟妇那精致漂亮的五官,若是没有那几块斑肯定是美人。

她一下子就明白了弟妇的意思,说道:“也是,还是不要祛了,有斑会安全些。”

屋子那头传来房门打开的声音,虞滢见大兄出来了,她便与大嫂说:“我先带伏宁回去歇息了,余下的药泥,大嫂便帮大兄涂在晒伤的地方就好。”

温杏点了头,目送他们离开。

虞滢与迎面走来的大兄点了点头,然后入了屋中。

伏震走到庖房前,正要喊妻子回屋,但在昏暗之下忽然看到妻子的脸,被吓得蓦然后退了小半步。

温杏不知自己现在的丑样子,只睁着一双茫然的杏眸望着丈夫,问:“怎么了?”

伏震看着她脸上的绿泥,表情一言难尽的问:“这是什么?”

温杏把他拉入了庖房,再把帘子放下,在小小的一盏昏黄油灯之下,低声说:“弟妇说可以治晒伤的,你快些把衣裳脱了,我也给你抹一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