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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抬眼望去,一身粗布麻衣的余家夫妇便立在马车侧。

余家大兄在余六娘的记忆中,是个饱读圣贤书,医术卓然,清高倨傲的清朗公子。而长嫂,余六娘虽不喜,可在记忆中也是端庄知礼的大家闺秀。

可如今,余家流放数年,余家大兄既壮实也黑了许多,虽没了那副清朗样貌,可却也比记忆中稳重了许多。

余家大嫂依旧是那般娴静,只是多了些经历过磨难的沧桑。

那一瞬,或是余六娘的感情有残余,又或是她对亲人的眷念,不自觉地就红了眼。

眼红了,却也笑了。

相对无言片息之后,她笑迎了上去,唤道:“阿兄,阿嫂,你们可算是来了。”

余大郎望着眼前两年不见妹妹,心头百感交集。

曾经他对这个骄纵蛮横的妹妹百般不喜,甚至话不投机半句多,可真的两年不见,却甚是挂念。

担忧因她性子骄纵蛮横,与人交恶,致己身陷险境,幸好,她过得很好。

余家大嫂看了眼小姑子身后的医馆,再看回眼前人,面露温和笑意:“两年不见,六妹妹似乎不一样了。”

虞滢听得出来怀疑和感叹的区别,并无异色:“以前是六娘不懂事,如今经了事,自然成长了。”

余大郎闻言,心中也多了几分欣慰。

六妹长大了,往后也能照顾好自己,他与母亲就不用为她担忧那么多了。

仔细想想,说是担忧六妹,实则这一年下来,余家也是多得他们夫妻二人照顾,才慢慢的过上正常日子,现在的六妹已全然不用他们再为她操心了。

思及此,余大郎心下宽慰了许多。

正说着话,温杏听说亲家兄嫂来了,忙从医馆中出来,笑迎上前:“日盼着,可终于把亲家兄嫂给盼来了。”

跟着虞滢在医馆做了一年,见的人多了,温杏那腼腆的性子也有所改变。

虞滢向他们介绍:“这是我家大嫂。”

余家大嫂朝着温杏一颔首:“原来是亲家嫂子。”

相互问好后,温杏道:“赶了近两天的路,舟车劳顿的,弟妇给二位也准备了住宿,不如先落脚再去用中食。”

夫妻二人是客,自是没有意见。

虞滢转头吩咐人看着医馆,便携同大嫂把余家兄嫂带去刚赁下的宅子。

到了宅子,入了内,余家嫂子环视一圈后,发现并没有旁人居住的痕迹,应当不是伏家,略有踌躇:“就我们夫妻二人住在这里?”

虞滢笑道:“自然不是。”

在二人疑惑的眼神下,她接着说道:“等夫君这些天把章程都弄完了,就把阿娘和姨娘他们都接到玉县来,到时候这宅子就小了。”

二人闻言,更加坚信妹夫信上说去豫章之前就把余家的罪籍都给去了,不是假话。

“你们何时去豫章?”余大郎忽然插话问道。

虞滢笑意淡了些,微微抿唇应道:“月底就要去了。”

话一出,余大郎沉默了下来。

余家大嫂惊讶道:“这么快就去豫章了,那还能见一见阿娘吗?”

虞滢应:“夫君说在去豫章前能把阿娘他们接来,便是接不来,我也是要回去瞧一瞧的。”

话到这,虞滢看向余家大兄:“阿兄要是怪我没有回去看阿娘,便怪吧。”

虞滢没有并未过多解释。

这话一出,几人都相继沉默了。

虽说六娘现在变得更加稳重了,脾气也好了许多,但他们对以前的六娘也是了解的。

以前的六娘总是多顾着自己,不顾旁人死活的自私,与余家老太太的性子尤为相似。

此番她已是良籍,丈夫还在知县底下办差,与他们这些罪臣远一些也像是她的做派。

虽是如此,但她还挂念着自家,他们余家也靠着她,过得才不像旁人那般艰难。

都如此了,他们哪里还有脸怪她不回来?

虞滢见他们的脸色微妙,便知他们想歪了,这也是她意料之内的事情。

安顿好后,准备去附近食肆用中食,才出门就遇上了伏危。

虞滢诧异,今早出门时,他也没说要过来呀。

转念一想,对于余家与她,他总是忧思过甚,不用说他也是会来的。

余家兄嫂是见过伏危的,一眼就认出来了,忙行礼。

伏危上前扶住拱手作揖的余大郎:“舅兄这是何意?哪里有做兄长的向妹夫行大礼的道理?”

余大郎被扶起,道:“罪籍从良籍一事,若非妹夫从中周旋,怎会如此轻易就去了?”

伏危道:“只是在郡守前露了脸,得了几分赏识,求到郡守那处,正巧郡守心情好,挥手就同意了,只是运气好罢了。”

伏危说得轻巧,可余大郎是不信的。

便是换了个皇帝,可宠妃也依旧是长公主,余家得罪了她,怎会那么容易就从良籍?

妹夫必定是花了大力气才把这罪籍去了,如今这么说,只是不想让他们有负担罢了。

“妹夫不用多言,我也知个中艰难,难为妹夫了。”

伏危与虞滢相视一眼,心说倒真不艰难,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沈太守也是做了个顺水人情。

寒暄过后,也就一同去食肆用饭。

虞滢口味往余六娘的口味偏,便是小动作都是与余六娘无疑。

纵然余六娘与其亲兄此前关系并不是特别的亲近,虞滢也是小心谨慎,不敢掉以轻心。

用饭后,虞滢与伏危送余家兄嫂二人回院子休息,明日再到永熹堂去了解各种杂事。

目送妹妹妹夫离开后,夫妻俩也回了屋。

余家大嫂收掇着行李,琢磨道:“我瞧着他们夫妻甚是恩爱,阿娘也不用担心了。”

说着话,却没有听到丈夫搭话,有些奇怪地转回头瞧去,只见丈夫若有所思的坐在桌前,不知在想些什么。

“大郎,大郎?”

被唤了两声的余大郎恍然回神,看向妻子:“怎么了?”

“我还问你怎了,怎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余大郎摇了摇头:“也没想什么,只是忽然觉得六妹妹如今这般懂事,让我这心里空落落的。”

余家大嫂“噗嗤”一笑:“变好了你还空落落的,难不成要变回以前那般你才觉得踏实?”

余大郎想起以前妹妹目中无人,嚣张跋扈不讲理,甚至还有些恶毒的模样,背脊一凉,摇了头:“算了算了,还是现在好一些,像现在这般稳重才让人放心些,不会傻乎乎的中人圈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