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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是人家自家都是开医馆,只开工钱,人家未必会一直留在永熹堂,为留住人才,自是得舍得血本。

离出发去郡治还有五六日,伏危纵使有诸多顾虑,但还是差人去了新县,到衙门把余家所有人的罪籍都改为了良籍,再把余家所有人都接到玉县来。

余家人在虞滢去豫章前两日到了玉县。

接送的人按照伏危吩咐,直接把人送去余家兄嫂现在住的院子,再去衙门先行通知他。

衙差从衙门外进来,绕到后堂寻到了伏危办公的房内。

房门敞开,请敲了敲门。

在桌前处理公文的伏危头也不抬:“何事?”

衙差道:“方才有赶马车的车夫到衙门外寻伏先生,道是已把人接到玉县了。”

已经把人接到玉县了,这话穿过屋内凉风直直落入了伏危的耳中。

忽觉得有几分冷。

在这一瞬间,伏危生出了后悔之意,有立刻把余家送回新县的冲动,更有立刻把虞滢带去豫章的冲动。

于伏危而言,能比性命更重要的事情,是阿滢的安危。

伏危在书桌前静坐许久,犹如老僧入定一般。

分明外头有人说话声,有鸟啼叫声,可屋中却安静如无人。

不知过了多久,伏危薄唇轻启,叹息了一声后才起身,理了理衣袍上的褶皱方步出屋外。

他在门口停步,朝看守的衙差道:“我出去一趟,下午就不回了。”

虞滢见到伏危来医馆寻她,便猜到了是余家已达。

上值时辰来寻,面上表情有细微的不同,二者都应征了她的想法。

吩咐了两个女徒弟几句话后,她朝着医馆外的伏危走去,问:“阿娘他们什么时候来的?”

伏危:“半个时辰前到的,已经安顿下来了。”

虞滢转头望向隔壁的诊厅,沉思片刻:“我去把阿兄阿嫂喊来,一同回去。”

转回视线,看向他:“你呢?”

伏危:“我也一块去。”

不一起去,如何能安心。

虞滢应了一声“好”,转身去寻了余家兄嫂。

小半刻后,虞滢与伏危随着余家兄嫂一同步行回小院。

虞滢心下也有忐忑,目光微转,暼向若有所思的伏危。

比起她,伏危才是最担心的那个。

半刻时辰的路,眨眼间就到了门口。

院门敞开,径直走进去便可。

几人入了院内,正在帮忙打扫院子的余八娘和余七郎见到他们,一喜。

“大兄大嫂,六姐姐六姐夫!”

听到声音,做饭的胡姨娘也从屋中出来了。

余大嫂忙问:“俊哥儿呢?”

胡姨娘道:“在屋子里头睡觉呢,三姨娘看着。”

余大嫂正想去瞧,却反应过来不知在哪。

“哪个屋?”

胡姨娘给她指了路。

余大嫂心焦火燎地往那个方向疾步而去。

余大嫂离开后,胡姨娘才看向虞滢与伏危,含笑朝着虞滢上前两步,但似乎又想起以往,脚步略有踌躇。

胡姨娘见她眉眼间多了以前不曾见过的娴静柔和,才胆子大了些:“六姑娘许久不见。”

虞滢点了点头,不冷淡也不热络的唤了声“二姨娘。”

问:“二姨娘,我阿娘在哪个屋?”

胡姨娘哪里见过这么好说话的六姑娘,见她似乎真的变了,心里呼了一口气,忙道:“六姑娘随我来。”

送他们来的人,按照伏危所言,请示过余大郎,也就知晓怎么安排住宿。

伏危随着胡姨娘身后,至门前便止住了步子,再往里就于理不合了。

“六娘,替我向岳母问好。”伏危望向虞滢,他那眼神只有她才懂

里头的李氏早早就听到声音了,再听到门口的那一声六娘,急急的喊:“可是六娘来了?!”

虞滢朝着伏危轻点了点头,转身跨过门槛,入了屋中。

“阿娘,是……六娘。”

尾声轻颤,多了丝丝哽咽。

伏危立在门外,手心暗暗收握。

他几乎分辨不出阿滢那声阿娘,只是做戏,还是真情流露。

哪怕两年前听人说,找到余六娘的时候,误以为是没了呼吸的。

显然是余六娘死了,阿滢才来的,但他还是怕。

他怕,怕阿滢还有那余六娘的一魂半魄,怕一觉醒来,身旁的人不是阿滢,而是余六娘。

屋内。

原本准备好演戏的虞滢,看到床上那病入枯槁的妇人时,眼泪潸然泪下,一声“阿娘”自然而然地就脱口而出。

李氏看到女儿,顿时泪流满面。

她的小女儿,曾有诸多的缺点,她也曾嫌弃过,可那并不影响依旧是她手心上的肉。

虞滢心下空落落的。

李氏若是知道女儿已不是女儿,恐怕会撑不住。

起码让她知道,她的女儿还活得好好的。

虞滢走到了床榻,扑入了李氏孱弱的怀中,声音哽咽:“阿娘。”

李氏思女,她思亲,在一定意义上,她们亦是同病相怜。

两年了,家中的人可还好?

爷爷奶奶的身体可还健朗?

妹妹的学业是否还顺利?

爸妈是否还是那么爱拌嘴?

尘封的记忆纷至沓来,眼泪汹涌。

哭声传出屋外,那哭声里的牵挂思念,伏危怎会不懂?

他闭上了双目,暗暗呼出了一口浊气。

若是哪一日她真的要回去了,他希望她能多陪他几年。

至于子嗣,若真有回去的那一日,为免她徒留牵挂,便算了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