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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的自习课上,班主任中途进来,敲敲桌子,让同学们把手头上的复习作业都放下来,然后花了半节课给大家讲上下学的安全知识和自我防卫意识。

“尤其是女生,”他说,“尽量结伴,不要去人少的地方,也别逛公园爬山。晚上就不要再外边乱跑了啊。”

有人问:“出什么事了?”

班主任说:“没事,快联考了,各方面都注意点。”说着又讲了些注意饮食和避暑之类的话。

但少年们察言观色,何其敏感。老师一走,班里就炸开了锅。

“出事了,肯定出事了。”

“注意到老师的语气没?‘尤其是女生’,我说啊,就是那方面的。”

“哪方面啊?”

“哪方面你不知道啊。我上次就说了雨衣采花大盗,你们偏不信。”

“哦——”恍然大悟状。

陈念不关心,放了一颗话梅在嘴里。

前边的曾好扭头过来,趴在小米桌上,朝陈念勾勾手。

陈念凑过去,小米也过去,三颗脑袋挤成一团。

“诶,老师说的那个人,很可能是魏莱。”

陈念和小米诧异极了。

曾好:“真的。骗人的掉准考证。”

陈念嘴里的话梅化开,又酸又咸,问:“她……怎么了?”

曾好迟疑,仿佛为接下来的话感到难为情,但还是说出了那个词:“先奸后杀。”

陈念:“……”

小米:“真的假的,你三姑六婆乱说的吧?”

“真的!”曾好说,“一星期前,雨季最后一场暴雨,三水桥垮掉了。”

这大家都知道,三水桥位置偏僻,还是铁轨桥,也无人员伤亡,不是好谈资。高三末期的学生们谁会在意。

“工人水下作业时,捞到一只鞋子。一开始以为是垃圾,就带上岸准备扔去垃圾堆。可后来发现……”

小米插嘴:“魏莱的?”

“对啊,魏莱失踪后,到处都是寻人启事,她失踪那天穿的衣服鞋子都贴在网上呢。”

“然后呢?”

“当然报警了。警察在附近找,后来在三水桥上游一千米左右,江边的淤泥里边找到了女孩尸体。”

小米问:“她被埋在里边?”

“嗯,警察捞起来时,浑身赤裸,什么都没穿。”

“那也不一定是你说的——那样啊。”

“你不知道吧。”曾好说,“曦岛已经好几个女孩被,那个。但犯人没被抓到。”

谁都知道那个是哪个。

陈念想起她去过三水桥,又想起郑易曾提醒她上下学注意安全。她说:“可那也不能证明,死的人就是魏莱。”

“那你说魏莱失踪去哪儿了?我觉得就是她。肯定是她。”曾好很努力地说。

如果魏莱出事了,还是那样一种方式,她死前一定很痛苦。

陈念吸着渐渐变甜的话梅,心里浮起一阵激越而恐怖的快意。

可很快,她审视自己的内心,又觉得丑陋,羞耻。

中午,陈念盘腿坐在凉席上,北野在一旁洒水降温时,她告诉了他这个消息。

他“哦”一声,没了下文,不受干扰地继续给水泥地面浇水。

电风扇吹动他的额发,遮住眼睛,看不清神情。

“你说,会是魏莱吗?”陈念问。

“我怎么知道。”他抬眸,“我又不是警察。”

泼完水了,风扇吹着一阵清凉,北野坐到席子上,说:“睡觉吧。”

陈念躺下,闭上眼睛;北野也躺下,闭上眼睛。

风吹着凉席上平躺着的两个少年。

隔一会儿,热气渐渐散去,他搭一条枕巾在她肚皮上,陈念睁开眼睛。

北野低声说:“吵醒你了?”

陈念摇摇头,看着他。

“怎么了?”北野问。

陈念说:“那天你去学校后山,魏莱不在那里了吗?”

“是。”

“那天,你为什么那么晚才回来?”

“我找了很久。”

陈念张了张口,最终什么也没说,就那样笔直望着北野。

她有一双会说话的眼睛,但此刻她的眼睛也是无言的。她似乎有些疑惑,但也不知自己疑惑什么。

他淡淡一笑:“你以为我骗你么?”

“也不是。”陈念说。

“睡吧。”北野又一次说。

陈念闭上眼睛,北野也闭上了眼睛。

午睡起来,北野送陈念去上学。

出了废旧的厂区,走在杂草丛生的大地上,后方传来少年的呼喊:“北野!”

是他的朋友,大康,赖子,和他一样青涩高瘦的少年,和他一样坏坏的少年。

陈念瞬间躲去北野身后,揪紧他的衬衫。她在发抖,他感觉到了。那件事后,她恐惧所有坏的少年,除了他。

“北哥——”

“小北——”

他们跑来,“一起去滑U形板啊。”

“你们先去,我一会儿去找你们。”

风吹草动,少年北野的身后闪过女孩乌黑的发丝和白色的裙角。

“你最近怎么回事?在忙些什么?”大康探头往他身后看,北野迅速往右走一步,挡住他的视线。

大康只撞见北野警告的眼神,如同御敌。

大康愣了愣,意外极了。这是他从小一起长大的弟兄。这是头一次。

兄弟间对视着,或者说,对峙着。

赖子见状,拉拉大康的胳膊,小声打圆场:“我们先去玩吧,有事过会儿再说。”

大康看着北野脚底下两道影子,一高一低,紧紧贴着;他很不爽,想说点儿狠话表达这些天的不满,但最终只说了句:“居然也是个重色轻友的家伙。”

拂袖而去,赖子去拉,大康甩开:“你也滚!”

赖子看看北野,想说什么,见着他那眼神,咽了下去,说:“过会儿给你打电话。”

也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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