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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贫困生就该有贫困生的样子,不能买好的衣服,用好的东西,不该吃零食。食堂里好的饭菜也不该吃,每顿就该腌菜配馒头。筛选贫困生呢,得全员开大会,同学们都在底下坐着,他们在台上站着,比惨,谁哭得厉害,哭得惨,底下人就投票给谁。得这么选才公平。老师你说是不是啊?”

张如涵脸上红一阵白一阵。

“我们院本来就没几个真贫困的,你这儿的表格多数连贫困证明都是凑的,老师你真’严格‘。”景明说完,忍着火气,收回目光,瞥向杜若的头顶,“都说了你不符合张老师眼里的贫困生资格,还在这儿坐着干什么?”

杜若还在发蒙,尚未反应过来。

景明一脚踹她椅子:“说你呢!”

她赶忙站起身。

景明已朝门外走去。

杜若临走前看张如涵一眼:“老师,不论我申请助学金,还是读书,都是为了摆脱穷困留在我身上的印记,过上更好的生活。所以,我没办法跟别人比穷,没办法做出穷困的样子给你看,我也不会。因为我不会倒退回去的。”

她微微颔首,也不管张如涵如何回应,只知道转身的那一瞬间,她一阵畅快。

她飞快跑出办公室,目光搜寻景明。

而他的身影在走廊拐角闪了一下,就消失在电梯间。

她以百米冲刺的速度跑去:“等一下!”

电梯门正在阖上,景明插着兜靠在电梯壁,微抬着下巴,没有摁停电梯门的意思。

在渐窄的电梯门缝隙里,他看她一眼,冷冷地移开目光。

而门关上的一瞬,杜若一脚伸进去卡住了门。

哐当一声!

景明表情冰封。

杜若匆忙走进去,电梯门阖上。

电梯安静下行,她舔舔嘴唇,抬起头刚要道谢,

没想下一秒他冷笑出声,有些恼火道:“我爸妈是哪儿亏待你了?是对你高高在上,让你委屈了?”

杜若诧异,立刻解释:“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既然能申请助学金,我就不想再多用阿姨的钱了。”

“你以为她在乎这么点钱?”

“我在乎。”她说。

“呵。”他讽刺一笑,懒得再说话,啪地摁了键,电梯在下一层楼停,他大步走了出去。

她留在里边,看着电梯门缓缓阖上,他的背影越走越远。

她想要再说一句什么,没说。

直到电梯门阖上的那一刻,她才想起,忘了说一声谢谢。

……

下午四点,阳光已变得稀薄寡淡,天空中的蓝也褪去了几丝颜色。

杜若沿着落叶的小道慢慢走回去,嘴角浅浅地抿着,心里像笼着淡淡的薄雾。却有一些画面很清晰,他在办公室说的话,他离开时的背影。

空气有些凉,她的心却异常的温暖。

她时不时抬头望一望树梢上的叶子,好像又变黄了一点。

北京的秋天好美啊,天空那么蓝,空气也清新。

她深深吸一口气,继续往前走。

不知不觉间,她走到宿舍楼下。脚步一停,这会儿才回过神来,原本应该去图书馆复习高数的。

她微叹,攥紧书包袋子就往图书馆方向走,才迈出一步,想到什么,又回头看女生宿舍楼。

这个时候,大家都不在宿舍。

……

宿舍窗帘拉着,光线昏暗,只有杜若桌前亮着一盏台灯。

柔软的光线洒在一方小天地里。

她瘦小的人影伏在桌边,面前摊开一本毛泽。东思想概论,几张白净的稿纸,稿纸上写满黑压压的小字。

她咬着笔杆回想政治考试的题目,想到一题便奋笔疾书,查阅书本,将答案誊抄在白纸上。

额前的碎发时不时掉下来,她也不管,只顾一笔一划,工工整整地书写。

窗外的天光一点点暗淡下去,她终于写完,放下笔,长舒一口气,甩了甩酸痛的手腕。

宿舍门上传来门卡靠近感应器的滴滴声。

她立刻推开政治书,拿高数课本盖上稿纸。

何欢欢抱着一大摞书进门:“诶?你没去图书馆啊?”

“嗯。去得迟,没位置了。”杜若说。

“明天考高数是吗?”

“嗯。”

“诶诶,我想起一个段子特好玩。从前,大学里有棵树,叫高树,很多人都挂死在上边。哈哈。”

何欢欢笑点低,哈哈笑,笑得开怀,杜若也跟着她笑起来。

第二天她起得很早,早餐都没吃就溜去景明上课的教室,假装上自习,找到他舍友帮他占座的书包。

她小心翼翼地靠近,拉开拉链,把折好的稿纸塞进书包里,拉好,飞速撤离。

出教室了还回头多看了一眼,这才心满意足地离开。

而就是在这回头时心满意足的一瞬,她突然感觉,

完了。

她感到一阵自脚底弥漫上心头的深深惊恐。

完蛋了。

她好像,喜欢他。

再否认也无济于事了,什么羡慕关注感激讨厌排斥忌惮全是借口,就是喜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