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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的天气确实不算好,没一会儿便下起雨来。师萝衣远远坐在树上,双腿晃着,观察卞翎玉。

自她离开后,卞翎玉兀自坐了一会儿,他脸上神情复杂,微微带着愠怒,片刻后平静下来,继续削他的竹片。

之前师萝衣也见他削过竹片,但并不知他拿来做什么用,此时好奇地看着他。

卞翎玉做事一直都很专注,这一点他们倒很像。他的睫毛很长,但并不像师萝衣睫毛那般翘,他垂着眼睫时,会在下眼睑留下阴影,不带阴郁,反而有一种过分干净的少年感。

师萝衣本来不算个有耐心的人,但她看卞翎玉专注做事,竟然不觉得无聊。

刚开始下小雨的时候,卞翎玉没有进屋子,师萝衣稍微一想就明白了,他向来爱干净,并不喜欢那屋子里恶臭的气味。

几只寒鸦飞到树梢上躲雨,被师萝衣轻轻弹了弹:“嘴硬。”

不知道是在说寒鸦还是在说人。

寒鸦感觉到她身上不带攻击的仙气,被她弹得嘎嘎乱叫,没有跑,反而看上去凶巴巴的,也很像那个人,师萝衣不禁笑了笑,又道:“我先来的,你们还敢臭脾气!”

知道卞翎玉没什么特殊癖好、并不喜欢这里就够了,那她把他带走就容易些。

可卞翎玉为什么不和她走,师萝衣至今还没想明白。

天色愈发暗沉,明明才晌午,天边已经乌云蔽日,闷雷滚滚。春寒料峭,开春时的温度并没有比冬日好多少,师萝衣本来打算卞翎玉再不进屋子,就开始动手,没想到卞翎玉这次倒是进去了。

他阖上门,师萝衣看不见他。

师萝衣心里放心几分,上次见过他发烧,看上去很痛苦,再生病可不好。

她和一群寒鸦待在一起,闲得没事,也没嘴硬的卞翎玉观察,干脆把卞翎玉塞给她的那本书拿出来看。

再次翻到天玑丹那一页,师萝衣手指抚过每一个字。也不知是不是真的,东西是好东西,就是炼丹的材料实在太遥不可及。

师萝衣把需要的灵材又记了一遍,打算有机会还是先收集。不管多渺茫,她都要一试,她从不认命。

远处传来匆匆的脚步声,师萝衣看过去,发现一个人披着斗笠往山上走。

看身形是个姑娘,那姑娘拎着篮子,淌过泥水,嘴里碎碎念骂着天气。

师萝衣前世见过的凡人不少,一眼就看出她应该是山下那几个村庄里的姑娘。在这样的天气有勇气上山来,着实不容易。

师萝衣看她行走的方向,竟然是往木屋那边去的。

阿秀起先还骂骂咧咧的,到达小院门口,就变得文静下来,她不舍得早上那件新衣裳弄脏,此刻已经换上了平日干活穿的粗布衣。她外面披着蓑衣,跑到木屋的屋檐下,上前去敲门。

师萝衣远远看着木门打开,露出卞翎玉的脸。

他们交谈了几句,师萝衣隔得太远,天空又有闷雷声,断断续续听不清楚,但她能大致看清他们的神情。

师萝衣第一反应是卞翎玉该不会因为这个姑娘,才选择留下的吧?

很快她发现并不是。

姑娘要把篮子往卞翎玉怀里塞,被卞翎玉冷着脸推了回去。

他没有拒绝阿秀在木屋躲雨,但是兀自转身离开,没有和阿秀待在一处。阿秀提着篮子,脱下蓑衣,脸上显而易见带着失望。

师萝衣看了一会儿,有些恍惚。上辈子她流亡时,少数想起卞翎玉的时候,也曾联想过这幅画面。

卞翎玉总归要成亲生子的。

卞清璇能活千年,但卞翎玉作为凡人,生命不过区区百年,总会老去,死去。兴许在她逃离宗门后没几年,他就下山和其他女子成亲了。

但如今看见卞翎玉这个样子,师萝衣又很难想象他上辈子真的过完了那样的一生。

卞翎玉像一片荒原,世人能见到荒原的辽阔和苍茫,却无人能把他占据。

就像现在,他和阿秀共处一室,阿秀起先还羞红了脸,可是越来越不自在,显得坐立难安,局促极了。

卞翎玉却很冷漠,做着他自己的事,仿佛屋子里没有阿秀这个人。

他们两人,一个像高坐庙堂的冷漠佛子,根本不关心众生。另一个像诚惶诚恐的信徒,就差跪下来叩拜。

师萝衣看了许久,在心里悄悄把“将来在人间给他找个贤惠的好娘子”一条化去。

再好的娘子,估计也受不了他的冷淡,师萝衣看着都替阿秀着急,还是随缘吧,也不知道卞翎玉能喜欢什么样的。

雨小了一些,师萝衣敏锐地感觉到不远处又多了几丝生人气息。觉察到了恶意,她眯着眼望过去。

三个身穿蘅芜弟子服的男子走过来。

其中两个师萝衣不认得,只有一个,师萝衣认识,是薛安身边的跟班,好像叫做宋隗山,家世也很不错,在蘅芜宗是个出名的纨绔。

他们走到了师萝衣这边来。师萝衣的修为比他们高不少,他们没发现师萝衣,师萝衣却听见了他们说的话。

起初师萝衣还不知道他们是来做什么的,待到听清后,她目光越来越冷。

“宋兄,我们动那小子,不会出事吧。他以前好歹是小师妹的哥哥。”

宋隗山伸了个懒腰,轻蔑地说:“怎么,你怕了,怕就回去。卞清璇要是真的还在意他,就不会任由他被流放到这破地方。”

另一个嘿嘿笑道:“就是,难得有这么好的货色。上一次他出来替师小姐作证,远远看见他,我就心痒痒。”

最先出声的人反驳:“谁、谁怕了,我就是看他那个样子,不像是能任由我们玩的,之前好像还被妖兽咬了,身体估计不好,届时闹出人命怎么办?”

宋隗山说:“嗤,说得好像你以前没闹出过人命一样,五年前有个犯了错的弟子来这里,你上得比谁都积极,当时爽死了吧。”

那弟子有些不安,但总归不说话了,也没离开。

另一个勾肩搭背安慰道:“放心,这些外门弟子,少有性子烈的。人人都想长命,不知道已经被玩过多少次,说不定也是师小姐玩腻的,到时候咱们弄完了,赏他点什么,晾他也不敢说出去。”

宋隗山摸了摸下巴,笑道:“这件事不许让薛少爷知道,一会儿悠着点,留条命,下次还可以来。这鸟不拉屎的破地方,倒是方便得很。”

他们聊天间,很快走到了院中。

没人看见师萝衣冷冷地看着他们,神陨刀火红,带着杀气,一如她渐渐变红的眼眸。

屋子里,阿秀看见这群修士,敏锐地意识到了不妙,紧张得站起来:“你们是谁?”

“宋兄,怎么这里还有个村姑。那群人不是说,已经安排妥当,不会回来打扰吗?”

“这村姑该不会是卞翎玉的相好吧?”

一行人哄笑起来,宋隗山饶有兴致挑了挑眉,另一个弟子意会,知道他玩得花,这是亢奋了。有人施了个法,把阿秀困住。

“小娘们儿,好好看着,我们是怎么玩你相好的。”

阿秀涨红了脸,望向卞翎玉:“你快跑!”

卞翎玉看向宋隗山等人,若是十年前,他初临人间,对世间人伦的认知还如同稚子,只是一柄冷冰冰的杀人凶器。如今已经知道他们想做什么。

不仅是人间,修真界这样的腌臜事也并不少。

宋隗山先前见过卞翎玉几次,早就被他如谪仙般清冷的绝世容貌勾得心痒,此时在卞翎玉冷漠的目光下,他更难耐。

他笑嘻嘻道:“放心吧,宋某只是好男色,但并不是要你的命,你一会儿配合点,我保证你也能爽。”

“我也能爽?”卞翎玉冷冷地反问,带着讥嘲。

竹片小人无声地布了阵,荒山之上,一只苍吾兽长嚎一声,朝木屋奔来。

没听出他声音里的冷意,宋隗山还以为他是要配合自己,急不可耐去解腰带:“自然,你跟着师萝衣和其他人,还不如跟着我们,好处少不了你的。”

他急切地去扒卞翎玉的裤子,其他两人还没彻底昏了头,怕卞翎玉反抗,摁住了卞翎玉肩膀。阿秀在角落,急得眼眶通红,不忍再看,别过头去。

竹木小人布阵杀人需要时间,卞翎玉如今身躯脆弱,也没有涤魂丹。

他坐在轮椅上,冷漠地看着宋隗山。

那目光清冷,平静,不似活物。

宋隗山有一瞬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难得有种危机感,但他的动作只犹豫了一瞬,色念熏心,他舔了舔唇,上前扯开了卞翎玉的腰带。

天空雷声翁鸣,响彻云霄。

宋隗山兴奋的表情定格在了脸上,动作却久久未动,另外两个弟子刚感到疑惑,就见宋隗山脖子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一条血线。

血线越来越深,下一声雷声响起时,宋隗山的头颅落地,鲜血溅了两个弟子一脸。

他们怔怔摸了把脸,眼睁睁看着宋隗山光秃秃的身体倒下,在他身后,出现了一个拎着大刀的少女。

少女垂着头,风从门口吹进来,吹得她不夜山的裙子肆意飘飞。

弟子结巴叫出她的名字:“师、师萝衣。”

是师萝衣,又不像师萝衣。少女抬起头看向他们,她脸上也溅了献血,原本杏仁一样清亮黑白分明的眼睛,瞳仁变成了血红。

她本就美得张扬艳丽,这一幕让另外两个弟子又惊又怕,却被这样窒人的样貌冲击得无法回神。

率先回神的那个抖着嗓音道:“你、你竟入……”那个魔字半晌也憋不出来。

少女面无表情盯着他们,他们这才知道怕,争先恐后放开卞翎玉,噗通一声跪下。

“师姐,不不,萝衣小姐饶命……”

师萝衣眼里却什么都没有,记忆里的画面仿佛愈发鲜明,上辈子茴香破碎的身体还在眼前。那一刻她就发誓,再不让亲近之人发生这种事。

在阿秀的尖叫声中,她毫不犹豫,手起刀落。

两人还没跑出门外,头颅就落了地。

卞翎玉看向师萝衣通红的眼瞳,眉头紧蹙。他对魔气的感知相当敏锐,没想到师萝衣在这种情况下,第二次入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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