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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萝衣发现自己点头也不好,不点头也不行。

她才打了卞翎玉,现在就要凑过去让他给自己解术,不论如何都怪怪的。她一时之间没动。

不点头,便是一种无声的拒绝。

卞翎玉看着师萝衣,抿了抿唇。刚准备抬起的手默然放回了袖中。

后弥气得胡子几乎都要吹起来,瞪着师萝衣。

三百年了,自后弥将卞翎玉从天行涧接回来,小殿下异常清冷沉默,卞翎玉从不会主动要求什么,更不会主动与人说话。

这是后弥第一次见他伸手接住一个陌生少女,也是神君第一次主动开口,要为她做些什么。连后弥都看出来了,这是连卞翎玉自己都没意识到的青涩示好。

可是瞧瞧这少女做了什么,她竟然直接给拒、绝、了!

后弥看着卞翎玉被拒绝后收回的手,沉默的目光。他气得指着师萝衣开口:“这个扰乱神殿秩序者,是哪里来的?”

神族追过来的守卫连忙回话:“禀后弥大人,她是赤焚一族叛将青玹送过来的那位姑娘。先前一直在偏殿,今日她打破了数个结界,我们一路追她到这里,才惊扰了神君和您。”

听到“青玹”二字,就算是贡盈,也忍不住看了师萝衣一眼。

这两年青玹与神殿作对,人人皆知。他所在的赤焚一族曾经叛神,造成六界灾祸,也一直为神域诟病。

北域与神殿的关系如此水火不容,难免让人怀疑,青玹送师萝衣过来,是否有什么阴谋?

更何况师萝衣还打碎了这么多神殿的防守结界,要知道,就算是贡盈自己的实力,也难以做到。

卞翎玉听到眼前的少女是青玹送过来的,蹙了蹙眉。父亲的神珠之力出现在北域,青玹作为最后的叛将,卞翎玉本来下月就会荡平北域。

师萝衣当即瞪了卞翎玉一眼,她哪怕不能说话,一双明亮的眼睛也很生动——“你要抓我?”

卞翎玉冷着脸,平白被扣一口锅,他开口:“我没有……”

解释完,卞翎玉闭上嘴。按理说,师萝衣确实来历不明,别说抓她,就冲着她胆大妄为,破坏神域这么多处结界,也该受到刑罚。

后弥也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青玹本就是一块烫手山芋,先前听说师萝衣在神殿外面没有闹出什么幺蛾子,才想把她赶出去,如今师萝衣显然有异样,已经不是“放”能解决的事。

后弥躬身朝卞翎玉行礼:“神君,此女恐怕心怀不轨,容臣好好拷问一番。”

后弥话音刚落,就见卞翎玉回眸看了他一眼。

卞翎玉才从诛魔池回来,银色战甲还带着一身冷凉:“你要抓她?”

后弥颔首,心道这不是很明显吗?师萝衣简直全身上下都是问题!不抓才不合理。

卞翎玉顿了顿:“吾亲自问。”

“……”就算后弥是个傻子,也看出有问题了,他神情复杂地看卞翎玉一眼,强调道,“神君大人,她是青玹送来的。”

卞翎玉沉默片刻:“嗯。”

后弥补充道:“她危险得很,竟然能破除您亲自设下的结界,您……”

见卞翎玉淡淡看着自己,后弥叹了口气:“您小心些。”

卞翎玉颔首。

后弥脸皮抽了抽,接过守卫手中神域捆绑囚犯的锁链,双手捧着递给卞翎玉。

卞翎玉下意识看了眼师萝衣,果然她又在生气地瞪着他了。

“我没有。”他低声道。

没有想用这个捆你。

卞翎玉不接那条锁链,后弥只好自己收着。

师萝衣看看后弥,又看看卞翎玉,她没打算让自己吃苦,就算要和自己的道侣闹脾气,算这两年以及选神后的账,也不是这个时候。后弥虽然对卞翎玉敬重有加,可为人刻板伟正,一看就是个厉害角色,若被他抓住当成奸细,她一定讨不着好。

她脚步一转,跟在了卞翎玉身后。卞翎玉脚步起初有些快,后面神色仍旧清冷,却放慢了脚步。

师萝衣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两人穿过神殿的长廊,向卞翎玉的寝殿走去。

贡盈注视着他们走远,弯起唇笑了笑。后弥越看越担心:“阿盈,你笑什么?”

贡盈说:“大人,是贡盈失礼了。只不过我来神殿这么久,还是第一次见神君大人这般不自在。”

贡盈眼中,卞翎玉是一弯冷月,万般皆不入他眼。这样的人,情绪最为淡漠。用“不自在”一词形容卞翎玉,显然也很失礼,可是贡盈只能想到这个形容。

后弥何尝不知道卞翎玉的异样,从卞翎玉看见师萝衣开始,被人家打了,也没见他生气。

虽然面上看不出什么,还是那副冷淡禁欲的模样。

后弥如今只能祈祷,神君说审问,当真是拷问,就像他拷问兮窈手下的叛将一般冷硬无情。

让那个少女明白,他们神域的神主不是她能欺骗肖想的!

师萝衣发现卞翎玉把自己带到了他的寝殿。

神君的寝殿外面开了无数稀罕的神花,宫殿内大气简洁,外面是处理事务的书房,隔着水帘屏风,里侧是幽静的内室,一旁还挂着卞翎玉的衣衫。

卞翎玉本来该换下身上的战甲,可是身后跟了个人,明明很自然的动作,他却无法轻易去完成。

他抿了抿唇,回眸看了一眼师萝衣。

她站在殿内,原本在看那个对她来说很是神奇的水帘云雾,觉察到他的目光,又转过头来看他。

少女长睫下,眼眸黑白分明,她咬着唇,目光一接触到他,就又燃起了火,那股生气让他立刻就能感觉到。

可她为什么生气?

下界的记忆被天命牌封印,卞翎玉如今对世间女子所有的认知,停留在从天行涧回来后。

卞翎玉没有见过这样喜怒无常鲜活的少女,她高兴的时候,望着他的目光,像一池化开的春水,让他僵硬到颇有些不知所措。

可她生起气来,也带着让人刺痛和无措的力量。

他被动地承受她的怒火,至今没有想通她怎么突然不仅不要他抱着,连禁言咒都不要他解。

两人面面相觑了一会儿,卞翎玉无法当着师萝衣的面换衣衫。话多的师萝衣无法说话,偏偏能说话的卞翎玉又话少。

卞翎玉沉默良久,问她:“你要坐下吗?”

师萝衣都快破功了,她从前就知道卞翎玉并不会聊天,往往都是她在说,卞翎玉认真在听,如今又一次见识到,清冷的人话少得几近贫瘠。

师萝衣逃跑了大半日,确实很累,她甚至有些后悔没让卞翎玉给自己解开禁言,师萝衣怕继续僵局,于是点点头。

卞翎玉的寝殿平时无人涉足,琐事都在神殿的前厅。卞翎玉带着她进去,才发现能坐的,除了宽敞的地面,只有桌案前的椅子,以及一张阵法笼罩的玉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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