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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光眉心一皱。

沈笑笑等了好一会儿,见两人都不哄她,委屈地把脸埋在小米粥里喝了好几大口,再抬起脸时已悲愤欲绝。

姜厌:“怎么了?”

沈笑笑撅起泛着油光的嘴:“咬肌麻了。”

“………..”

程光这会儿已经思考结束,他是打死不相信姜厌会干出欺负队友的事情的。他以前就被书本遮蔽,冤枉了姜厌,现在姜厌是他的救命恩人,他不允许任何人再冤枉她!

他斩钉截铁:“你错怪我师姐了。”

“她绝对是帮你练胆量呢,就你那胆子,不锻炼锻炼以后肯定是要吃大亏——再说了,何漱玉的头当时绝对没危险了,对不对?”

沈笑笑:“唔…”

程光心道果然如此。

他循循善诱道:“我师姐就是做好事不留名,太容易遭人误会了!你想想你要是连这个都害怕,以后遇到更危险的怎么办?昨晚过后,你得到的好处多多啊!”

沈笑笑不解:“有啥好处?”

“你就说,下次再让你抱着头睡觉,你敢不敢?”

沈笑笑思忖片刻,点头:“可能敢。”

“这不就得了?”

程光鼓励沈笑笑:“那以后再遇到这种情况,你是不是应该主动把头抱过来,向师姐展示你的成长,不辜负师姐的良苦用心??”

沈笑笑挺胸抬头:“应该!”

“孺子可教也,”程光心满意足地拍了拍沈笑笑的肩膀,继续低头吃起蒸饺。

听完全程,姜厌把吃完的一屉放在手边,惬意地擦干净手。

她就说救程光的好处多。

下次遇到掉下来的头,她又能睡个好觉了。

沈欢欢和赵崇今天会来筒楼走访,所以三人吃完饭没有耽误,直接回了住处。

安平市警方先前已经走访过一次,如果这次还是找不到他杀证据,何漱玉的死亡就会被判定为“疯狗袭人事件”,直接结案。

但由于何漱玉是自杀,所以无论今天警方是判定何漱玉被疯狗咬死,还是发现了她自杀的证据,何漱玉的死都不会再调查下去。

因此今天必须利用好走访的优势。

三人回到筒楼时,沈欢欢她们还没到。迎面走来几个背着书包的小孩,有七八岁的,也有十二三岁的,两个岁数相当的女孩胳膊挽着胳膊,胸前的校徽写着“安平初中”。

两个女孩的脑袋凑在一起,不知道讨论到了什么,嘻嘻哈哈的,满脸都是青春洋溢的笑容,根本没注意到前方有人。

姜厌侧过身子,让了路。

“谢谢姐姐!”扎着粉色皮圈的女孩后知后觉地转过头,笑着跟姜厌道谢。

沈笑笑目送走两人:“这俩小姑娘真不错!”

程光:“怎么说?”

沈笑笑:“完全没因为住在这种老式筒楼里就自怨自艾啊。”

“这有什么好自怨自艾的,”程光翻白眼,“像你家那样住在四层别墅里的才是少数啊!”

沈笑笑愣了愣。

但她很快就咧嘴笑起来,大力拐了程光一下,笑得贼兮兮的:“羡慕啊?那你这辈子多多做好事,来世你也可以拥有大别墅!”

两人又你一下我一下怼起来,姜厌的视线落在前方,三米远外正走来一个低着头的小男孩,头上顶着大了一圈的鸭舌帽,能遮住半张脸的眼睛,戴着黑色的口罩。

三人现在站在铁门外,把大门堵得严严实实,男孩也不说话,压了压帽檐,缩着肩膀低着头想从侧面挤过去。

姜厌稍稍侧了侧肩膀,男孩迅速加快脚步想从那个空档钻过去,但姜厌给他留的空间实在太小了,男孩好不容易挤过去,宽松的帽子就掉在地上。

男孩的头上光秃秃一片,大片丑陋的红褐色伤疤蔓延在头皮上,连带着耳朵和脸颊上都是破损的皮肤和凹凸不平的疤痕。

男孩赶忙捡起地上的帽子戴好,头都不回地快步离开了。

沈笑笑也注意到了男孩的样貌,低声道:“这是…烧伤?”

姜厌摇了摇头。

“是烫伤。”三人身后传来讥讽的声音。

姜厌转过身。

林鑫九脖子上挂着昂贵的头戴式耳机,黑色的运动裤包裹着长腿,如果忽视他脸上的嘲讽与呛人的口气,应该是个非常符合当下审美的痞帅型男生。

“至少深二度烫伤,你看起来挺能的啊,这都不懂?”林鑫九站在姜厌面前,脸上的嘲讽丝毫不加掩饰。

“不懂这个很丢人吗?”姜厌问。

“当——”

姜厌打断了他的话:“我以为作为职业主播,打不赢比赛才丢人。”

林鑫九的脸色阴沉下来。

他昨天睡了一整个白天,又熬了个通宵打游戏,结果次次匹配到垃圾队友,弹幕里的话也越来越不客气,他没忍住平台违反条约规定喷了粉丝,就在半小时前,他在电竞平台的直播间被挂了红牌,封禁三个月。

林鑫九声音逼成线,压迫感十足:“你看了我的直播?”

“没有,”姜厌平淡道,“昨晚程光遇到了危险,我想着你大概是在打游戏吧,所以才没去帮忙。”

程光眸光闪烁了一下,低下头。

果然,林鑫九肉眼可见地愣了下,他昨晚戴着耳机,的确没听到摄像头发出的警示声。但他不觉得是自己的问题,反而嗤笑起来:“这种程度的比赛竟然还会遇到致命危机?”

“死了也算淘汰废物。”

“你!”沈笑笑生气了,扬着拳头就想给林鑫九一下,但是被程光眼疾手快拦下了。

程光摇头:“算了。”

林鑫九掀了掀唇角,像是懒得再和几人说话,戴上耳机,背着单肩包走出大门,很快就消失在大路的拐角。

姜厌没有纠结刚才的插曲,见人走了,便直接道:“他刚从六七楼下来。”

沈笑笑扁嘴:“我也看到了,他左手袖子上好多灰。”

这座筒楼的楼梯扶手建造得非常特殊,在左侧,而底下五楼因为租户比较多,所以扶手比较干净,只有六七楼的扶手满是灰尘。

“林鑫九肯定是从赵崇那里拿到了信息,所以一大早去咱们房间查看何漱玉转没转世,要是没转世的话,他就会把她打散,让她再也没办法投胎。”

沈笑笑看过林鑫九的直播,了解他的作风,知道他对鬼怪有多大的恶意,所以推测得很准。

姜厌点了点头,没再多说。

上午九点,沈欢欢与赵崇到了筒楼,跟他们一同来的还有一名年轻警察。

为了不让租户警觉,沈欢欢今天做了万全准备,不仅穿了长衣长裤,染了发色戴了美瞳,用化妆品修饰了面部细节,甚至还用防水粉底把她雪白的皮肤和脖颈都盖住了,完全看不出与沈笑笑是双胞胎姐妹。

两人拒绝了王婶的带路,从一楼开始,一家一户地走访,由于租户普遍非常配合,所以进度飞快,还不到一个小时,两人就来到了三楼。

301与302都没有租出去,于是沈欢欢敲响了303租户的门。因为先前接到了走访通知,所以屋里的女人没有上班,很快便开了门。

这是一个看起来四十多岁的女人,脸上的皱纹很明显,身上的深色格子大衣洗得发了白,但头发盘得很规整,狭窄的房间也打扫得井井有条。

那名警察出示完警察证后,就示意沈欢欢二人询问。

女人名叫朱欣云,今年36岁,在批发市场卖衣服,有个刚上小学的儿子,丈夫是建筑工人,年初就出去打工了。

沈欢欢询问她是否认识604房的女人。

朱欣云很坦然:“不熟,我就见过她两面,也没说过话。我和她老公说过话,程程上学的手续就是他帮忙找人办的,我也没啥能送的,就去他们家送了两次苹果,都是我娘家种的——就那两次我见过何…是叫何书玉吧?”

沈欢欢纠正:“何漱玉,四声。”

朱欣云“哦哦”两声。

赵崇皱起眉:“张添为什么要帮你忙,你们以前认识?”

“我怎么可能认识他!”朱欣云瞅了赵崇一眼,觉得这人莫名其妙的,“程程还没出生我就在这租房住了,哪儿能认识这么有能耐的人,高学历哩!张添是四个月前才搬来的,听说是他老婆犯病败了家,拖累货!”

沈欢欢提醒她:“您还没解释张添为什么要帮您的忙。”

“还能因为啥,因为孩子呗,这是我家程程,”朱欣云指了指电视机旁的相框,上面有个瘦弱的男孩,在筒楼前站得笔直,笑容非常阳光,带着这个年龄段特有的天真和朝气蓬勃。

“他家孩子遭了殃,被醉汉戳破眼,眼瞎了,在学校经常被欺负,我孩子也是苦命的,以前的朋友都不愿意和他玩了……张小粱搬来后,就只和我家程程玩,程程也只和他玩。”

“张添是看在孩子关系好的份上帮我们家的。”

朱欣云说到这儿,表情已经有些不好了。

沈欢欢抿了抿唇,知道最好不要再问了,但姜厌今早让她重点观察303,能扒多少信息就扒多少,所以她还是选择去揭别人伤疤。

“您孩子是怎么了吗?”

朱欣云皱起眉,眼角的皱纹堆了一堆,“这事儿跟何漱玉的死有关系啊?”

沈欢欢糊弄道:“不方便透露。”

朱欣云盯了沈欢欢好一会儿,闭了闭眼,“程程被油烫了。”

“就去年十月,我起来给他做早饭,都说了他好好学习就成,结果他非要帮我炸油糕,我知道孩子小不能干这个,但我那时接了个电话,就随他了,谁知我刚接起电话,烧热的热油啊,迎面就泼孩子脸上了…”

“脸彻底毁了,身前也没块好皮肤,我们没保险,没怎么治就回来了。”

朱欣云缕了缕头发,看着儿子以前的相片,眼眶逐渐红了。

沈欢欢打量了几眼房间,303房间可以说得上是把清贫日子努力过好的典范,十多年前的老式电视机被擦得干干净净,毛巾叠得整整齐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