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鞑靼骑兵凶悍,确非虚言。

被数倍于己的明军包围,领军的万户被顾卿斩落马下,硬是凭着弯刀战马,砍杀出一条血路。

如在同等数量下,骑兵对阵步卒,草原上的凶狼,对战疏于操练的京卫,堪谓以镒称铢,优势明显,高下立现。

在最初的慌乱之后,鞑靼骑兵分成数股,在千夫长和百夫长的带领下,据高临下,先以弓箭扫除旁近,清出空间,再以数骑为尖峰,弯刀左右劈砍,寻到阵前薄弱处,立即合兵,不惜代价向前冲杀。

明军知晓自身短板,试图凭借优势兵力,分割骑兵,逐个击破,以数量碾压。

对战中,接连有鞑靼骑兵被长-枪-扫落,死于-乱-军。

战马哀鸣,不肯逃走。除侥幸逃过,多数和主人一样,倒在漫天风雪之中、

鏖战两个时辰,鞑靼战死百人,明军死伤更多。

有落马鞑靼骑兵未死,拼着重伤,同明军步卒扭打厮杀。

雪花纷纷扬扬,喊杀声渐不可闻。

空气中,铁锈味越来越浓。便是北来的寒风,也吹之不散。

鲜血洒落大地,仿佛点点墨痕,绽放皑皑白雪之上。汇聚成道道溪流,蜿蜒成一幅触目惊心,地狱般的画卷。

混战中,缺口终于被撕开。

第一骑冲出包围,紧接着是两骑三骑,乃至十骑百骑。

看到逃脱的希望,鞑靼越战越勇,明军却是气力不济。缺口越来越大,整个包围圈变得岌岌可危,随时可能崩溃。

交战中,鞑靼万户落马,自左肩至右侧腰,斜劈一条刀口。

鲜血汩汩,很快染透皮袍。

如果力道再大些,整个人都会被劈成两半。

甩掉刀锋血迹,顾卿调转马头,不再理会万户,径直朝缺口冲去。

顾鼎长刀在手,率领二十余亲卫,半点不落。

谢丕顾晣臣同知战机,己方兵力占优,战斗力却远不及鞑靼。拼着一鼓作气,才有现今局面。一旦被鞑靼突破,冲杀出去,怕会功亏一篑,前功尽弃。

“随我来!”

两人舍弃弓箭长剑,各取长刀,率领余下骑兵,紧随顾鼎顾卿。

以骑兵增援,不求留下全部鞑靼,只望拖慢对方脚步,趁机合拢缺口。

“杀!”

顾卿单人匹马,携雷霆之势,横挑十余,冲乱鞑靼阵型。

冲杀过程中,每隔半米,即有鞑靼坠马。

马蹄踏过碎雪,凹陷处,汇聚成一个个鲜红的血洼。

冲到缺口时,身后早凝成一条血路。

无论鞑靼还是明军,看到此情此景,心中皆涌出惧意。

顾卿似无所觉,长刀卷刃,随手捞起一杆-长-枪,横扫数骑,煞气愈发惊人。

京卫久戍城防,少经惨烈拼杀,哪里见过这样的杀神。

举着长刀圆盾,不由生出怀疑,眼前这位,真是锦衣卫?

己方尚且如此,遑论敌手。

目睹顾卿一路杀来,鞑靼骑兵毛发皆竖,肝胆俱裂。

眨眼间,雪亮的枪头刺到身前,左躲右闪,甚至趴到马背,仍避不开被挑飞的命运。

策马疾奔,跑出百米,突然胸前一痛,不及低头,下一秒便飞上半空,坠落雪原。

气息将绝,只见一匹黑色战马,如一道闪电,瞬息从身前跃过。

马上骑士倒拖长-枪,枪尖划过残雪,擦过硬石,竟有点点火花。

生命最后一刻,鞑靼骑兵忘记创痛,眼中仅有黑甲黑马,以及蜿蜒过枪杆,溅在雪上的点点血痕。

“驾!”

冲出包围圈,多数鞑靼骑兵无心恋战,也不敢再战。

身后跟着一尊杀神,不跑等着挨扎?

跑!

往昔耀武扬威,不可一世的草原雄鹰,现如今,脑子里只剩一个念头,跑,拼命跑!

跑出镇虏营,直奔墙子岭,与后军汇合,冲出磨刀峪,回到草原才能安全。

战功,金银,醇酒,美人。此时此刻,都如烟花般散去。

再多的好处,也要有命去享。

恢复先祖荣光,牧马中原,终究是大梦一场。

伯颜小王子部族强悍,怎不见他亲自上阵,到明境一行。偏巧舌如簧,诱-骗-别部大额勒派兵探路。

逃跑途中,鞑靼骑兵生出无尽愤恨。不是对明军,也不是对紧追不放的顾卿,而是同在草原牧马,用几句好话两箱银子,就说动大额勒,让自己来做炮灰的小王子!

等老子回去,一定要劝说额勒,伯颜不是东西,肚子里的花花肠子,比早年的也先都多!

坚决不能再听他的花言巧语。

谁说明朝边镇和筛子一样,想来就来,想走就走,金银粮食任搬,美人丝绸任抢?

让他来抢抢看!

碰到背后那位,全扎成葫芦!

跑到中途,有胆大的鞑靼骑兵回头,立刻双眼瞪大,脸色煞白。

“还跟着!”

三字出口,全体僵硬,头皮发麻。

跑出几百米,依旧紧咬不放,到底要跟到什么时候?

不杀干净不算完?

想到可怕的后果,潜力当场催发。

鞭子舞出光影,无不拼了老命,倍道疾行。

不快不成,落到后边,十成会被挑飞。

鞑靼一心逃命,马驰如飞。

顾卿拉住缰绳,放慢马速,甩手将长-枪扎在地上,张开长弓。

弓弦拉满,仿如圆月。

嗖!嗖!嗖!

破风声起,三支长箭接连飞出。

跑在最后的鞑靼,背部被箭矢-贯-穿,先后落马。趴在雪地,箭尾颤动,身下渐被鲜血染红。

伯府护卫陆续赶到,效仿顾卿,纷纷拉开长弓。不是例无虚发,三箭也能留下一名残敌。

鞑靼骑兵一个接一个落马,惨叫声不绝于耳。余下再不敢回头,只能批命挥鞭,打马飞奔。

这一刻,他们就是被狼群追逐的羚羊,除了逃命,没有第二个选择。

甩不开追兵,至少要跑过同袍。

领先半个马头,都能救自己一命。

追出数里,留下十余具尸体,鞑靼骑兵终于跑出镇虏营地界。

墙子岭为鞑靼占据,内有三百骑兵,仅凭几十人,根本无法撼动。

要夺回峪口,还需从长计议。

不过,随残兵逃回,千余骑兵大败的消息,必将传遍北疆,流入草原。

届时,这些鞑靼将面临两个选择,占地堡不走,等边军上门,再经一场血战;亦或见好就收,带着抢劫所得退回草原,保存实力,以图他日。

以顾伯爷的想法,更希望他们选择第一种。

“同知,还追不追?”

望着远去的烟尘,众人面露不甘。

到嘴的兔子,就这么跑了?

“不追。”顾卿摇头,背起长弓,收回长-枪,“回去!”

“可……”

“逃走不过两百,城下至少五百。”

言简意赅,不多费一个字。

赵校尉眼珠子转转,立刻明白,当即打两声呼哨,召回寻箭矢顺便补刀的同袍,调转方向,驰回城下。

援军多数是京卫,杀敌数目,未必超过边军和两府护卫。但事后论功,不看刀口箭矢,只论首级。

战时同心协力,战后分功,关系到升官封赏,可不会有人发扬风格,顾及同袍情谊。

此时不抢,还待何时?

“快!”

五十余匹快马,飞驰在茫茫雪原。

中途,遇到另一股逃窜的鞑靼,半点不客气,抄家伙就上。

鞑靼心急逃命,正策马狂奔。哪会料到,迎面遇上一股明军。持刀对战时,追兵赶至,前后合击,一个都没能跑出去。

清点人数,算上先时斩获,众人都面露喜色。

锦衣卫待遇不错,伯府伙食也好,但能多得金银封赏,没人会傻得往外推。

退一万步,眼前是实打实的战功,同锦衣卫立功又不一样。

抓-官-抓-贪,纵然是好事,也会被言官说嘴。隔三差五还会有人跳出来,试图翻案。

杀退来敌,俘虏鞑靼,则是世人共举,无可争辩的功劳。

无论御史还是给事中,哪个敢叽叽歪歪,张口挑事,百姓的口水都能把他淹死。

至于史书,和他们有半两银子的关系?

身为锦衣卫,鹰犬的大戳盖上,盖棺定论。史书之上,和“好”字绝不沾边。

纵有“意外”,如伯爷-神-勇-无-敌,才有资格留下名号。他们这些小卒子,多会一笔带过,留个某甲某乙,都是祖坟冒青烟。

归根结底,还是眼前利益更为实际。

想明白之后,赵校尉翻身下马,取出匕首,加紧清理战场。

率兵追击的不是京卫武官,而是顾晣臣。

同顾卿照面,先打马上前,拱手行礼。

“顾同知。”

“顾司业。”

两人同姓,宗族却无半点干系。加上顾卿是锦衣卫,自然不会多热络。如杨瓒一般,有事没事往镇抚司溜达,实在少有。

打扫完战场,众人立即策马,重返城下。

此时,镇虏营的战斗将尽尾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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声。

能跑的,多已冲出包围圈。是死是活,端看运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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