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五章 (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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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不过,安抚的是谁,用什么方式,都是朕说得算。
“善,大善!”
杨瓒的提点,给朱厚照打开新世界的大门。
名义上,草原诸部都向明朝“称臣”。
自太宗朝后,这个“称臣”已成鸡肋。不过是各部要钱请赏的借口。
然而,换一种眼光,另选一种方式,鸡肋也能砸出骨髓。
朱厚照盯着舆图,视线从瓦剌转向鞑靼,再到兀良哈,乃至女直各部,兴奋之情溢于言表。
杨瓒立在一旁,没有出声打扰。
历史常偶然同必然掺杂。
找对施力点,轻轻一推,貌似不可撼动的墙垣,也会如多米诺骨牌一般,崩倒坍塌。
杨瓒此计,技术含量并不大。不客气点说,完全是摆在桌面的明谋。
偏偏准头极好,直中对手七寸。
知道是陷阱,是圈套,是深坑,仍会前赴后继,冒着崴脚断腿的风险,闭着眼睛往里跳。
对此,杨御史唯有摊开双手,无奈表示,权-势动人,实非小生之过。
正德二年,十一月癸卯
天子下旨,敕封瓦剌鞑靼诸部首领。并遣行人司行人往草原,宣示上恩。
此时,距鞑靼遣使不过两月。
待使者抵达草原,宣读旨意,伯颜小王子握紧拳头,扫视帐中,看到众人表情,心沉到谷底。
不只附庸部落首领,几个儿子都明显动心!
小王子后悔。
往日的雄心,此刻都变成带着弯钩的长针,一下下扎在心上。
血肉模糊,痛入骨髓。
知道明朝皇帝耍阴谋,玩手段,偏偏上下为难,进退无措。
当真是憋屈,憋屈到想要吐血。
如果可以,小王子会欣然拔--出弯刀,将来使砍成肉-泥。
问题是,不能砍,更要防着别人砍!
气归气,终没到昏头地步。
可延汗清楚知道,一旦使者殒命,无论是不是自己下手,必招来明朝报-复。
大军麾师,整个部落都将灭亡。
忍住怒气,客气送走来使,可延汗坐在帐中,一夜未睡。
熬得双眼通红,终于下定决心,拔营,西迁!
此处不是善地,年轻的皇帝,比他老子,甚至老子的老子,都更难对付。
与其坐在这里,眼睁睁看着部落分崩离析,被仇家捡便宜,不如趁着人心还在,踏汉时匈奴步伐,迁往西方之地。
金帐汗国、白帐汗国都成为历史,鞑靼骑兵的荣耀仍在。
心眼玩不过明朝,干脆去揍欧罗巴白夷。
可延汗下达命令,态度极其强硬。
蠢蠢欲动的部落首领,慑于威严,没能当面反抗。
有聪明的,撺-掇可延汗的几个儿子,反正要走,这一去,几十年内不会再往明朝。不如趁机再打一回谷草。
众人意见一致,可延汗终被说动。
同明朝的关系,已然不能“修复”,西迁路上,总要备妥“盘缠”。
不如破罐子破摔,最后抢一把!
决心既下,伯颜部当即拆卸帐篷,聚拢牛羊,吹响号角。
“留一半勇士保护部落,余下随我来!”
伯颜小王子亲自领兵,目标是大同太原交界处的老营堡。
“嗷——”
鞑靼骑兵发出狼-啸,马蹄滚滚,直向关所冲去。
因防备不及,关碍地堡年久失修,边军未能挡住骑兵,关口很快被冲破。
堆积在此处的谷粮布匹,大半被抢走,余下尽被-焚-烧。
边军拼死阻挡,掩护边民百姓撤走。
至河边洗衣的二十余名仆妇,逃跑不及,被鞑靼骑兵抓上马背,当场掳走。
多数仆妇惊吓哭叫,拼死跌落马下,殒命途中。
纵然是死,也要死在家国!
唯有三四人不声不响,即便腰腹生疼,也不敢哭叫,似已经认命。其中,便有逃出晋王府,被巡检视为流民抓捕,充入军堡的刘良女。
得手之后,鞑靼骑兵不敢停留,同留守牧民汇合,急速西行。
刘良女两度“易手”,从骑士马背,改同帐篷绑在一处。
中途,队伍休息,刘良女缩在羊圈角落,小心打量着走过的鞑靼人。
听不懂对方语言,仅能从衣着辨认。
很快,目光锁定一名身材壮硕,地位明显不同的男子。
垂下眼,刘良女咬着嘴唇。
事到如今,还有什么好犹豫?
没有户籍,沦为仆妇,被鞑靼掳走,情况不可能更糟。
不想死,想要活下去,唯有一个选择……
闭上双眼,再睁开,刘良女迅速沾湿衣袖,擦去脸上灰泥。
见男子走过,距离不到五步,故意打翻水碗,动静引来牧民。在鞭子落下前,拼命向前扑倒,跪在男子脚下,抬起头。
水眸盈盈,面色憔悴,仍是丽色难掩,楚楚动人。
“大人,求怜惜小女子……”
嘴唇干裂,声音却如黄莺。
当下,男子喉结滚动,眼中燃起两团-暗-火。
刘良女更加大胆,试着抚上男子长靴,颈项微扬,愈发显得-酥-胸-饱-满,纤纤细腰不盈一握。
被她“求助”的男子,是附庸部落首领。
借此人,刘良女顺利从羊圈脱身。因柔-媚-善-舞,被献给可延汗,很快获得宠-爱,几乎要压过地位最高的可敦。
在鞑靼西迁,劫掠欧罗巴的过程中,使用心计,几次挑动部落仇-杀,接连成为三位可汗之妻。更为继任者出谋划策,压服反对声音,灭亡数个小国。
她在世时,鞑靼在欧罗巴的势力,能与阿提拉时代的匈奴匹敌。
后因行事过于狠-毒,被侍女以-带-毒-匕-首-刺-杀,重伤不愈,香消玉殒。
三十三载,于历史长河,不过一粒微尘。
人生虽短,却在鞑靼和欧罗巴历史上,留下浓墨重彩一笔。
在后世学者眼中,她的身世和生平都极其神秘。
从仅存的文献中,可以推断出,这位-艳-名-极盛,被西方学者称为“东方海伦”的鞑靼可敦,出身明朝,在正德二年被鞑靼骑兵掳掠,随之西迁。
至于其他,则化作细碎流沙,沉入岁月长河,为流水侵蚀,土石掩埋,成为永久谜团。
正德二年,十一月己酉,冬至节
天子停朝一日,诣奉先殿,奉慈殿,敬奉祖先。后至仁寿宫,清宁宫行礼。
礼毕,御奉天殿,受文武群臣及四夷使臣朝贺。
命妇大妆,至两宫及坤宁宫朝贺。
太皇太后懿旨,仅在宫门行礼,依品级分赐布帛宝钞。
总体来说,两宫太后和皇后算得上大方。
换成天子,直接口谕群臣:“免宫中赐宴,以节钱钞。”
银子都用来造船,发军饷赈灾,办宴会实属浪费。
诸位卿家忠心,为国为民,鞠躬尽瘁,朕知道,都记在心里。
所以,行礼之后,都散了吧。各回各家,好好过节。
朕抠门?
放假一天,还不算大方?
敢再说些五四三,放假取消,都给朕回来,升殿午朝!
群臣行礼,山呼万岁,脚下生风,退出宫门。
杨瓒同谢丕顾晣臣告辞,走出奉天门,便见顾指挥一身飞鱼服,腰束玉带,未佩绣春刀,正在马车边等候。
快步行至面前,车帘摇动,杨廉探头,露出一张笑脸。
“四叔。”
杨瓒挑眉,看向顾卿。
怎么回事,解释一下?
“侯府家宴,我来迎四郎。”
“今日?”
顾卿点头。
“好吧。”
拖了几日,本以为计划取消。没料想,竟改到冬至节。
杨瓒没有多言,踩上踏板,登入车厢。
顾卿跃身上马,车夫甩动长鞭,马蹄声声,直向东城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