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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景不知道自己只是随口感慨,舍迦便把事情上升到了她难以想象的高度,独自沉默片刻后又打起精神:“算了,先不想这事儿,咱们回去吧。”

“回哪?”舍迦不解。

流景扫了他一眼:“自然是回你的小破院。”

“你不留下陪帝君啊?”舍迦迟疑。

流景敲了一下他的脑袋:“难怪你做了几千年杂役都没升官,合着是因为不懂做人的技巧,他昏睡不醒,本尊就是在这儿日夜相陪他也不知道,还不如等他醒了再来露脸,也省得白费功夫。

“……您这么会做人,却只能当天界之主,真是可惜。”舍迦无语夸赞。

流景仿佛没听出他的挤兑,跳下床便往外走,舍迦只好跟上。

两人一前一后出了不利台,迎面便遇上了断羽。

“醒了?”断羽勾唇。

流景神色如常地挥挥手:“早上好啊断羽尊者。”

“您还是唤我断羽就好,我可担不起你这声尊者。”断羽连连摆手。

流景笑了笑突然想到什么,扫一眼周围侍卫,将她拉到角落里:“那个……”

“放心吧,即便是看在舟明的面子上,我也会帮你保密的。”断羽打断她。

流景轻咳一声:“我要说的并非此事。”

在她说出非寂体内有自己血脉时,流景便知道她已经识破自己的身份,之后仍然让自己进非寂识海,说明她对自己是放心的,也并不打算戳穿自己的身份。

“你想让我帮你疗伤?”断羽抱臂,问完不等她回答便道,“我更擅解毒,疗伤一事还是舟明更擅长,你识海裂痕太深,最好还是等他过来之后再做诊断。”

“我要说的就是这事儿,你可否告诉我联系他的方式,我与他有事商量。”流景顺势道。

断羽不解地看她一眼:“再有几天他便来了。”

“……问题是我不想他来。”她仔细想了一下,既然与非寂合修就能疗伤,就没必要让舟明来了,一是冥域耳目众多,两人凑到一处有露出破绽的风险,二来……舟明那混蛋肯定会因为她干的那些混账事,笑她个千年万年。

若有不必见面也能互通消息的方式,还是让他离冥域远远的吧,这样等自己伤好离开,谁也不会将冥域的流景女修,和天界之主阳羲仙尊联系到一起,这段时间发生的事也会就此掩埋。

神不知鬼不觉,完美计划。

可惜断羽不配合——

“我们是用师门秘技联络,只怕告诉你你也用不了,更何况帝君大病初愈,疗养一事也得靠他主理,”断羽顿了顿,又道,“再说了,他近来一直被追杀,唯有冥域还算安全,我身为师妹,自然得帮他。”

流景眼神一凛:“追杀?”

“嗯,据说是南府仙君后裔。”断羽对天界的事了解甚少,具体的细节也不太清楚。

流景眉头紧皱,眼底不见先前的轻松。

断羽见她沉默不语,索性帮她检查了一下身体,等流景反应过来时,灵力已经被推进体内。

“手骨裂了,怎么回事?”断羽问。

流景看一眼右手,才发现有些红肿:“应该是之前非寂握得太用力了。”

“你也是够能忍的,”断羽帮她将骨头恢复原状,“识海恢复了些,在识海跟帝君睡过了?”

“……断羽尊者说话可真直白啊。”流景晃了晃手,发现已经痊愈。

断羽一脸淡定:“人之大欲,正常正常……但想到干这事儿的是你俩,感觉还是怪怪的,你可要捂紧了身份,千万别被帝君发现,否则让他知道自己跟最恨的人睡了,只怕要穷尽冥域之力与天界决一死战。”

流景想起非寂记忆里模糊的自己,幽幽叹了声气:“我会小心的。”

断羽言尽于此,转身进了不利台。

她一走,舍迦立刻跑了过来:“仙尊,你们聊什么呢?”

流景缓缓呼出一口浊气,疲惫地捏了捏眉心:“回去再说。”

舍迦连忙答应一声,结果刚回到小破院,流景就跑去睡觉了,关上门之前还不忘叮嘱:“我睡一下,若非大事别来叫我。”

“什么才算大事?”舍迦相当严禁。

流景想了想:“三界崩坏天道覆灭非寂身死。”

“……您直接说别打扰你睡觉就行了,没必要这么拐弯抹角。”舍迦无语道。

流景笑了笑,直接将门关上了。

日落日出,风云变幻,非寂一连睡了四日,在第四日的黄昏时分幽幽转醒。

桌上燃着宁神的灵香,柔软如绸缎一般的气味在床帐上盘旋,寝房里静静悄悄一个人也没有,他缓了缓神,撑着身子坐起来时,察觉到手腕上有什么一扫而过。

是一条卷成长条的手帕,皱巴巴地躺在被褥上。

他盯着手帕看了片刻,伸手轻轻点了两下,手帕便如活过来一般缠到他的手腕上,化作一条衔着宝石的蛇纹方镯。

狸奴推开门进来,看到他醒来后顿时面露惊喜:“帝君,您可算醒了!”

非寂扫一眼狸奴的身后,空空如也。

他神色淡淡,开始打坐调息,狸奴见状顿时不敢打扰,只默默守在房门口。

流景这一觉睡得昏天暗地,总算恢复了些力气。睁开眼睛的刹那,一张脸便出现在眼中,她想也不想一拳揍过去,当即听到一声哀嚎。

“仙尊,您要谋杀下属吗?!”舍迦捂着右眼怒问。

流景伸了伸懒腰,感受一下识海的状态:“你鬼鬼祟祟干嘛呢?”

“我来看看你醒了没有,”舍迦一屁股在床边坐下,“舟明仙君已经来五天了,一直在不利台住着,我怕引起怀疑,便一直没去见他,只等着你醒了之后去找他会合。”

该来的还是来了啊。流景叹了声气,道:“早晚都要见的,不着急,先去给我弄些吃的。”

舍迦答应一声扭头就走,走到一半又折回来:“仙尊,你刚才是不是没听清,我说舟明仙君住在不利台。”

“有什么问题吗?”流景不解。

“问题大了,我来冥域这么久,还没见过帝君让谁留宿不利台的,他们关系这么好吗?”舍迦满脸疑惑。

流景失笑:“当初蓬莱修炼舟明也在,相处百年算是同窗之谊,关系好不是很正常?”

舍迦:“你跟帝君不也同窗百年,怎么不见你们关系好?”

“……你非要扎本尊的心是吧?”流景无语。

舍迦哼哼两声,显然不信她方才的解释。

“孩子越大越不好糊弄啊,”流景叹了声气,“舟明擅医,断羽擅毒,三千年前非寂重伤初愈,是舟明悉心照料多日,后来舟明转世历劫,也多亏了非寂相助,一来二去自然也就比寻常人亲厚了。”

舍迦点了点头:“帝君当初在蓬莱受重伤险些死了的事,我也听说过一二,只是至今都不明白究竟是谁要下此狠手……”

话未说完,便看到流景心虚地别开脸。

舍迦嘴角抽了抽:“……你?”

“当然不是,”流景快速否认,在他再开口询问之前催促,“还不快去弄吃的,你想饿死本尊吗?”

一看她这副样子,舍迦便知道问也问不出什么了,索性转身离开。

魔气凝结的晚霞落入房中,将桌椅地毯都镀上一层金光,流景沐浴在假模假式的阳光里,脸上的表情一点一点淡去。

晚霞盛放,光彩照人,云缝间不小心暴露的天空,却隐隐闪着浅紫的暗光,那是魔气原本的模样。

以锦帕束发、一袭月牙白衣袍的青年男子站在窗边,春风和煦地望着天上大片绚丽的晚霞,直到身后传来开门的声响,才噙着笑缓缓开口:“冥域的景致一年胜过一年,马上要越过天界去了。”

非寂神色淡然在桌边坐下:“所以你决定背叛天界留在冥域?”

青年笑了一声:“那倒不至于,我若背叛天界,某人只怕要上天入地追杀我千年万年。”

说罢,他转过身来,眉眼和煦如同清风朗月,温文尔雅得不像什么仙君,反而像个凡间的读书人。

非寂扫了他一眼:“那就让她来。”

“那不行,你们斗你们的,我可不想掺连其中,否则不就成挑起两界争斗的红颜祸水了?”青年慢悠悠走到他对面坐下,顺手拿起茶壶倒了两杯清茶,“我这几日住在不利台,也听说了不少事,你娶妻怎么不同我说一声,我来之前也好备些薄礼。”

“没有娶妻。”非寂垂眸,看向手腕上的蛇纹方镯。

青年顿了顿,失笑:“行吧,妃嫔不算正妻……你们这些男人啊,三妻四妾不说,还要给自己的女人分个身份高低,由着她们为了地位处心积虑,当真是无聊透顶。”

“你不是男人?”非寂没有反驳他,也没解释纳妃的事。

青年正要回答,衣袖里便传来一阵轻微的拉扯,他顿时扬起唇角,眼底笑意更深:“我可对三妻四妾没兴趣。”

非寂不以为然,以茶代酒在他杯子上磕了一下。

青年失笑,将杯中茶一饮而尽,放下杯子时才发现他只浅尝了一口。

“……诚意不足啊帝君。”青年无奈。

非寂勾起唇角:“我们男人,没有诚意也正常。”

青年:“……”蛇果然记仇。

两人闲聊片刻,非寂便从偏房出来了,独自去了水榭打坐调息。荷花池内的大鱼察觉到他的气息,顿时欢快地游来游去,直到发现怎么也引不起他的注意,才不情愿地沉进池底。

狸奴出现在不利台时,便远远看到非寂一个人在水榭,于是赶紧上前:“帝君,您怎么不在房中打坐。”

非寂凝神静气,将游走的灵力归于识海,这才抬眸看了他身后一眼。狸奴不明所以地往后看了看……什么都没有啊。

“帝君,您有什么吩咐?”狸奴小心翼翼询问。

非寂收回视线,静了片刻后淡漠开口:“送些吃食来。”

狸奴本来只是随口一问,没想到他还真有吩咐,顿了顿高兴答应,片刻之后便送来了丰盛的饭菜。非寂看着这一桌子吃食,却迟迟没有下筷的意思,狸奴看得心中忐忑,忍不住又问:“可是不合胃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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