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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不能为任何人替代的谢云初。

冷杉费了两日功夫,将信王有关的邸报文书全部送来内阁后方的独属首辅的阁楼。

王书淮不打算舍下孩子,将珂姐儿和珝哥儿一道带来了内阁,皇帝每日午时便来内阁所在的文华殿听政,王书淮过去请安,皇帝瞧见王书淮被覆住的双眼,唏嘘不已,宽慰一番。

这几日王书淮都不曾上朝,各个要害部门均是他的心腹,整个官署区照旧运转,只每日有要闻便来讨他示下,王书淮独自坐在案后,听书童读阅文书邸报,一面在心里琢磨信王可能的去处。

珂姐儿做小公子装扮在院子里采花,珝哥儿跟着翰林院一位年轻的夫子在堂屋里认字读书,冬宁也穿着小厮的衣裳伙同明贵陪伴左右。

一日珂姐儿蹦蹦跳跳不小心跑去了前面正殿,珝哥儿也默不作声跟在她身后,恰恰皇帝正与几位大臣议事,瞧见门口探出两张粉雕玉琢的小脸,十分讶异,问道,“内阁怎么会有稚童?”

宫人看了珂姐儿姐弟一眼,轻声回禀,“陛下,这是王阁老家里的一双儿女。”

皇帝顿时明白了,幽幽轻叹一声,朝珂姐儿招手。

珂姐儿高高兴兴跃进来,先朝皇帝屈膝请安,珝哥儿也有模有样作了个揖,谢云初教导他们见到长辈行礼,姐弟俩牢记在心。

珂姐儿见皇帝神色和蔼便好奇问,“您是谁呀,以前怎么没见过?”

宫人眼中惊异迭起,正要斥责,为皇帝抬手给挥退,他俯身过来,温润地笑道,

“朕是皇帝。”

“皇帝是什么?”

“皇帝是天下之主。”

珂姐儿眼珠儿转悠片刻道,“您既然是天下之主,能否帮我把娘亲找回来。”

皇帝眸光一涩,心疼地没有说话,默了半晌道,“叔叔一定竭尽全力。”

接下来几日,王书淮白日在内阁查阅资料,傍晚带着两个孩子回府,有了爹爹的陪伴,孩子们情绪比先前要平缓了许多,这个空档,王书淮听闻谢晖病危,又亲自走了一趟谢府,坐在谢晖卧榻前,望着昏迷不醒的岳丈允诺,

“初儿和佑儿没有死,他们是为信王所劫,您信我,我一定把他们寻回来。”

明夫人见王书淮语气格外笃定,重新燃起了希望,

“找到证据了吗?”

王书淮默了默,“快了。”

随后明夫人便拿王书淮的话一遍又一遍在谢晖塌前唠叨,盼着谢晖早日醒来。

谢云初离开的第二十日,王书淮吃了几服药,眼眸有所好转,只是依旧看不清文书,每日浩如烟海的文书一卷卷被摊开,又一卷卷被挪走。

大晋各地郡县每三日均有邸报送来京城,以叙述各地近况见闻,王书淮过去均有阅览邸报的习惯。

他心思缜密到,将所有六月二十八日往后的邸报都调阅过来,以防自己漏去重要线索。

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在某一日午后,王书淮撑额闭目养神时,突然听到书童吟道,

“六月二十九卯时末,保定府上空出现不明飞行物,状似孔明灯…”

王书淮听到这,思绪猛地一顿,“等等!”

“你再说一遍?”他屏住呼吸,总觉得冥冥中寻到了一丝线头。

书童于是再读了一遍,王书淮脑海有电石火光闪过,

六月二十九,可不就是初儿出事那日吗?卯时末,也对得上,

那声尖叫从水面半空传来…

有状似孔明灯的不明飞行物掠过上空…

只觉那层笼罩在面前的迷雾有散开的迹象。

王书淮心猛跳了几下,连忙吩咐,

“你再把成玄先生的色目寻来。”

前几日他将信王麾下所有心腹将领资料过了一遍,记得成玄先生的记载里有一条,他擅长机关阵法。

书童很快又寻来成玄的色目履历读一遍,王书淮一面听着,眼眸深深眯起,

会不会是成玄做了什么奇门机巧,让信王悄无声息离京?

寻到线索的王书淮精神大作,立即唤来冷杉,“你今夜夜探信王府,将成玄先生的旧物,全部捎回来。”

冷杉没让他失望,从成玄先生房间的暗格里寻到了一些废弃的孔明灯图纸,王书淮瞧不清,冷杉形容给他听,

“上方有一类似孔明灯的巨大灯幕,灯幕下方用绳索吊着一个灯架,灯架四四方方,上头可容纳四五人…”

原来如此。

王书淮消瘦的俊脸深深埋在掌心,心底的巨石被移开,他慢慢吁了一口气。

总算弄明白信王是如何离京的,

难怪做的神不知鬼不觉,原来当真可以插翅而飞。

这一刻,恼怒是有的,更多的是庆幸,庆幸云初还活着。

到了七月二十五这一日,终于有人在下游通州河段寻到一具尸身,这具尸身与当初从香山寺出现的黑衣人衣裳一致,可见这是春祺嘴里的第四名十八罗汉,也就意味着有第三方人在场,这个人毋庸置疑是信王。

已对外声称谢云初在府上养病,王书淮不敢大动干戈,只悄悄吩咐人沿着京城保定这一条线路去查,摸到孔明灯行驶的方向。

冷杉和齐伟带着暗卫兵分两路明察暗访,终于在八月初一这一日,摸到了南阳一片山脉附近。

听目击的农户声称,当时孔明灯已飞的极低,这么一来意味着,孔明灯降落在这附近,未免打草惊蛇,冷杉留下齐伟盯着动静,自个儿返回了京城。

八月初三,早秋的夜已有了几分凉意。

珂姐儿穿着一套丝绸缎面小宽衫,乖巧地拱在罗汉床上睡着了,珝哥儿窝在王书淮怀里,寻了个舒服的姿势打盹,黑长的眼睫有一搭没一搭垂着,似睡非睡。

王书淮眯着眼坐在圈椅里,将手肘的孩子搂了搂,让他睡得更踏实些,珝哥儿小嘴翘得老高,小脸缩在爹爹肘怀,渐渐进入梦乡。

王书淮双目依然未完全转好,能隐约瞧见冷杉的轮廓,再细的便辨不清了。

冷杉坐在他脚跟前的锦杌上,低声禀道,

“那一处名为卧龙坡,曾是孔明先生的故居,后来为成玄所买下,他有一徒弟名为孔维,承成玄衣钵,此人性情憨直,十分专注,其在机关阵法上的造诣犹在成玄之上,江湖时常有人寻他买卖兵刃暗器,人称‘鬼谷子’,那卧龙坡前水后山,布满了奇门遁甲,贸然攻上去恐死伤惨重。”

王书淮瞳仁血丝未褪,将那抑在眼底的兵戈之气映得灼然,

“让高詹去皇宫请旨,以剿匪之名,连夜带兵悄悄围困卧龙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