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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不是刚才看锅的时候弄上灰了?”夏芍忍不住又抹一下,“还有吗?”

陈寄北黑眸望着她,“有。”

怎么还有啊?

夏芍觉得整张脸都快被自己摸遍了,正准备起身去拿镜子,男人手伸了过来。

洗过手有段时间了,他指腹又恢复了热度,轻轻在夏芍颊侧抚了两下,“好了。”

不知为什么,夏芍总觉得他说这两个字的时候话音格外低。

错觉吧?

夏芍抬眸看去,发现男人脸色寡淡,并没在她脸上多做停留。

果然是错觉,估计在大佬眼里她跟何二立没什么区别,可能还不如何二立跟他熟。

夏芍把镊子放回箱子里,没注意到身后男人微蜷了下手指。

一边收东西,她一边还问:“食品厂弄竹子干嘛?”江城这地方可不产竹子。

“固定木桶要用。”陈寄北淡声说了句,觉察到夏芍可能不清楚内情,又补充:“食品厂做酱油,都是用木桶装。木桶是拼装的,外面用竹箍固定,竹箍用一阵就得换。”

这么说夏芍就懂了,塑料桶要八几年才有,现在装酱油装酒还真得用木桶。

她问陈寄北,“你在单位是做这个的?”

“嗯。”

那难怪他会做木工,还敢上手做写字桌……

也不对,现在的家具多是榫卯结构,做木桶跟做写字桌还是差挺远的吧?

“每次做都会受伤吗?”夏芍在考虑要不要专门准备点药水。

“也不是,今天送表哥请了一个多小时假,有点赶。”

这么说夏芍就放心了,眼见时间差不多,她正要出去盛饭,有人敲门,“是陈寄北家吗?”

夏芍见来的是个年轻男人,二十三四的年纪,容长脸,丹凤眼,长得还可以,但她不认识。

她回头看了眼屋内,“你是?”

年轻男人见她没否认,眼前一亮,赶紧走过来跟她打招呼,“你就是弟妹吧?我……”

他一抬手,袖子上那股鸡粪味儿就飘了出来,夏芍都没等她说完,“啪”一下将门关上了。

陈庆丰差点被门板撞到手,整个人都懵了。

屋里夏芍也有点懵,这人哪来的啊?怎么这么味儿……

不过她很快就反应过来,低声对陈寄北道:“找你的,管我叫弟妹。”

“是陈庆丰。”陈寄北已经听出来了,脸上神色彻底寡淡下来。

他下炕,先把窗台上的小座钟收了,锁进箱子里,接着又开始收夏芍刚刚用过的钢笔。

这么如临大敌的吗?

夏芍想了想,把自己没用多少的大瓶雪花膏也收了,接着是镜子,她平时用来当零嘴的瓜子和炒花生……

这回顿了下的换成了陈寄北,等她收完,陈寄北才沉着眉走去开了门。

外面陈庆丰已经开始怀疑人生了。

他这么倒霉的吗?去哪家,在哪家吃闭门羹。

别不是陈寄北跟他媳妇儿说了什么吧……

真的,要不是夏芍长得娇滴滴的,他都怀疑夏芍也是回去拿扫帚了。

正想着,屋门刷一下被人拉开。大概是有了心理阴影,看到陈寄北那张冷脸,陈庆丰竟然下意识往后缩了下,倒把站在陈寄北身后探着头的夏芍弄得微愣。

夏芍忍不住看了陈寄北一眼。

大佬凶名在外,不会对他这位异父异母的亲兄弟做过什么不符合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事情吧?

陈庆丰也察觉自己这样有点怂,正了正神色,“听说你结婚了,咱爸咱妈让我过来看看。”

结婚的时候不来,现在结婚大半个月了,想起来来了?

陈寄北不置可否,“你是来找表哥的吧?”

就这么被一语戳穿,陈庆丰脸色有些不自在,“哪能,主要是来看你,顺便去表哥家串个门。”

扛了一路包他实在累了,看看屋里,“咱能进去说吗?”

陈寄北冷着脸没说话,身后的夏芍则心有余悸看了看他衣袖。

陈庆丰被看得尴尬,“之前不小心蹭脏了。”赶紧把包放到地上打开,拿了件干净衣服换上。

他们这是住的对门,不好真这么把人撵出去。

夏芍看看陈寄北,陈寄北没再说什么,把门让开了。

陈庆丰立即拎着东西进去,一双眼睛开始四处打量。

房子不错,地上还有地板。收拾得也干净,墙上炕上都是新糊的。就是东西少了点,除了新打的一对箱子一个炕桌和两把椅子,就再没看到什么值点钱了。

陈庆丰觉得不可置信,“你们就这么结婚了?”他结婚的时候都没这么寒酸。

陈寄北像是知道他在想什么,轻嗤一声,“不然呢,家里又没给钱。”

陈庆丰当然知道家里没给钱,“你不会自己攒?你现在都是工人了。”

在老家这些人眼里,去了东北的那都是有钱人,吃得比他们好,穿得比他们好。完全忘了工资高的地方消费也高,城里又不比农村,吃一口东西都得拿钱买。

陈寄北懒得跟不想听的人解释,“你这次来,家里给我带什么了?”

陈庆丰背了那么大一个包,带的东西可多了。有花生、地瓜干,还有自家晒的咸鱼。

可那都是给陆泽同带的,根本没有陈寄北的份儿。

夏芍哪看不出他脸上的为难,却故意惊喜道:“肯定带了,有没有给我这个新媳妇的红包?”

陈庆丰:“……”

陈庆丰本打算直接住在陆泽同家,现在陆泽同不在,他人都来了,总不能真什么都不留下。

没办法,他只能打开包将花生分出来一半。

还没分完,夏芍已经看到了包里的咸鱼,“哥你竟然还带了鲅鱼,我最爱吃这个了。”

她长得本来就漂亮,气质又软,说话时眼睛亮亮地看着人。

陈庆丰脑子一热,等回过神的时候,已经把咸鱼也给出去了,只剩一点地瓜干。

再让夏芍说下去,他就不用去找陆泽同了,赶紧把包合上,“我听说表哥调走了。”

陈寄北就知道他没在陆泽同那里碰钉子,是不会到自己这边来的。

此刻听到他问,男人只是淡“嗯”了声,眼底闪过一丝嘲讽。

倒是夏芍故作不知,“你去过表哥那了?”

陈庆丰哪能看不出陈寄北眼里的嘲讽,只能试着和夏芍搭话,“在车上碰到一个老大哥,家就在表哥家附近。我怕找不着你们这,先跟他去了,去的不是时候,碰上点事。”

“出什么事了?”为了听八卦,夏芍终于给他倒了杯热水。

陈庆丰跑了一大圈,早渴了,接过来吹着喝了好几口,才把下午看到的说了。

当然他没说自己让刘铁萍拿扫帚打了,夏芍听了还是差点笑出声。

停职那事还没解决,刘大军竟然让人把命根子踹废了,这是哪位天使帮杨巧娟出的这口气?

不过踹得好,看他以后还怎么祸害人家姑娘!

夏芍努力把表情从惊喜扭成惊讶,“还有这种事,谁干的?”

陈庆丰哪知道,反正他从医院走的时候还没找出来。他摇摇头,“我也是听人说的,陆表哥怎么就和他媳妇儿离婚了?还突然调走,家里也没收到个信儿。”

“他也是没办法。”夏芍叹了口气,把刘大军干那事说了。

陈庆丰消化了半天,“那表哥现在的地址你们有吗?”

“没有呀。”夏芍说,“他今天下午才走,还没落脚呢。”

陈庆丰:“……”

陈庆丰觉得自己这趟就不该来,等陆泽同安顿下来给这边消息,还不知道得等到猴年马月。

不过来都来了,后悔也没用,“那我今晚先住这,明天去他单位问问。”

“不行。”陈寄北毫不犹豫拒绝。

陈庆丰一听皱起眉,“都是一家人,哪有过不去的仇?你不是还在跟咱爸置气吧?”

听他提起陈父,陈寄北神色更冷。

夏芍脸上却还是那无害又不好意思的笑,“哥你别生气啊。不是寄北不想留你,主要是我们结婚的时候太穷了,家里统共就两套行李,留你也没被子给你盖。”

陈庆丰没想到父母结婚时没给陈寄北钱,回旋镖绕了一圈竟然扎自己身上了。

他皱眉看了眼行李架上的被褥,还真只有两套,勉为其难道:“那我去住旅店。”

夏芍脸上更不好意思,“那个,房钱您能自己拿吗?我们太穷了,过日子都紧巴巴。”

陈庆丰:“……”

夏芍再接再厉,“对了,您要是带的钱多,能不能借我们点,结婚的时候我们还拉了点饥荒。”

陈庆丰:“……”

陈庆丰觉得自己真不能在这待了,再不走,陈寄北这个媳妇儿能给他刮下来一层皮。

他起身想告辞,闻到厨房传来的饭菜香,又捂着肚子坐下了,“你们总得留我吃顿饭吧?”

“那肯定的,哥大老远来一趟,怎么能不留您吃饭?”

夏芍赶紧去厨房掀开锅盖,拿了块发糕递给陈庆丰,“家里只有这个,哥你别嫌弃。”

有吃就比没有强,陈庆丰已经对他们不抱什么幻想了。

伸手正要接,夏芍又收回去,掰下来一半,想想又掰下来一半。

看着眼前只剩四分之一的发糕,这回不用夏芍开口陈庆丰都知道她想说什么。

他们太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