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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也有怀疑的,那眼神看着他特别意味深长,看得他赶紧拉着媳妇儿走了。

他媳妇儿倒是没多怀疑,只悄悄问他:“这次过去,陈庆年家你去了没有?过得咋样?”

陈庆丰脸当时就跟便秘了一样,“他们……挺穷的,结婚拉了不少饥荒。我得跟爹妈说一声,千万别给他写信,省的被他媳妇儿赖上,再反过来跟咱们要钱。”

陈庆丰返回老家的第二天,夏芍正式去食品厂报到了。

陈寄北这几天也不知道怎么了,突然就冷淡下来,话更少了,在家也总是一个人忙自己的。不过夏芍要上班,他还是骑车带着人一起去了,在门口还碰上了何二立。

何二立一脸没睡醒,一边走一边打哈欠,夏芍叫了他一声,他才看到两人。

“你昨晚又去打牌了?”陈寄北眉心微凝。

“就玩了两把,前半夜就回去了。”何二立随口应着,问夏芍:“来上班了?”

陈寄北显然不信,“你都因为打牌耽误工,扣两回工资了。”

“那都是意外,我现在除了休班,从来不玩通宵。”何二立怕他念叨,赶紧问夏芍:“我看还有不少时间,要不要我带你四处转转,熟悉熟悉咱们厂的环境?”

看陈寄北那表情,应该是还想说什么,但到底没说。

老话都说劝赌不劝女票,但事实上赌也不是那么好劝的。何况何二立只是沉迷打牌,又没赌到输房子输地,陈寄北这个朋友都说不听,夏芍就更没法说了。

不过打牌……

夏芍觉得自己好像忽略了什么,那边陈寄北已经到车棚锁了车,三个人一起往里面走。

“咱们市一共两个食品厂,还有一个在邻县,跟咱们厂差不多大,只是负责的片区不一样。咱们这主要负责东边这几个县镇,一共三个大车间,大车间下面还有小车间。”

进门没多远就是一大片厂房,何二立抬手指了指,“这边是酱菜车间,专门腌咸菜的。每年黄瓜、芥菜、苤蓝……少说得腌个十几万斤,在周边农村卖得可好了。”

这年头没有反季蔬菜,冬天也就囤点萝卜白菜,酱菜受欢迎十分正常。

夏芍点点头,问了个自己最关心的问题:“酱菜车间活重不重?”

“看季节吧。”何二立完全没注意到陈寄北正看着他,乐颠颠继续说,“一般夏秋天菜下来,这边是最忙的。等菜都腌上就好了,冬天基本没什么活。”

又往前走了一段,他兴奋起来,“这边就是酿造车间了,酱油、大酱还有青红方,都是酿造车间做的。我跟寄北都在这,不过不属于一个分车间。”

比起酱菜车间,酿造车间还多了个二层小楼。

酱油、大酱之类的在二楼进行过一次发酵后,会直接流到一楼,进行为期一个月的二次发酵。

“我就在这上班。”何二立指指二层小楼,“是整个车间最重要的人,车间没了我就玩不转了。”

夏芍看他表情十分肃穆,有点不信,“你是做什么的?”

“看温度计。”

夏芍:“……”

“你这是什么表情?我这个工作很重要的好吗?”何二立有些急了,“不管酱油、大酱还是青红方,发酵那都是有温度的,低于28度菌群没有活性,高于35度菌群就死了。我一个小时就得去看一回,要是没有我盯着,这些东西一个也别想做成。”

“所以你只要一个小时去看一眼,就算上班了?”夏芍实名羡慕了。

“也不是,要是温度不对,我还得去下面看火,调整用煤。”

这年代可没有什么智能控温,全靠烧锅炉给气,夏芍又不是那么羡慕了。

夏芍没想到的是,酿造车间这边还有豆腐房、酿酒房,人还没到,老远她就闻到了一股醉人的酒香。

“好闻吧?”何二立见她嗅了嗅,笑道:“那边的豆腐房是做青红方用的,不外卖,这边的酿酒房也是。南方的红方都是五香的,东三省不同,是酒味的。咱们厂为了做出来的红方好吃,酒都是自己酿,纯粮食酒,比外面卖那些好喝多了。”

除了豆腐房、酿酒房,酿造车间这边还有个木匠房。

陈寄北的师父是江城唯二会做木桶的,陆泽同当初把他塞进来,也是想他学门手艺,做个技术工。技术工种更容易评等级,做销售和供应虽然有外捞,但风险也大。

陆泽同这人一向正直,可不会把自家亲戚塞到这两个部门里捞回扣。

“寄北他师父那人脾气不太好,你平时少往这边来,省的他见了烦,又……”

何二立还想说什么,被陈寄北蹙眉看了眼。

这回他终于注意到了,嘿嘿笑,“行了我不说,你们是两口子,回家慢慢说。”

再剩下的就是糕点车间了,什么绿豆糕、槽子糕、面包、饼干……都是这个车间生产的。

何二立摸鱼人摸鱼魂,又给夏芍介绍了个好活,“那边机制饼干车间你看到了吧?压钙奶饼干和小动物饼干的。料配好了往机器里一倒,机器自己就压出来放到传送带上了。传送带上烤完,在另一头拿个木耙子一推,推进箱子里就行,特别轻松。”

“那是给老太太干的。”陈寄北淡声插了句。

何二立也不在乎,“等我老了变成老头儿,说不定就能干了。”

陈寄北:“……”

夏芍:“……”

何二立畅想完,还对夏芍道:“跟你说了也没用,这种没前途的轻快活儿你肯定看不上。”

不,夏芍可看得上了。

她已经想好了,等她上了四五十岁,能沾个老太太的边儿,就来跟何二立抢这个活养老。

三人转了一圈,厂里上班的铃也响了。

何二立和陈寄北都换上工作服去上班,夏芍也找到新家属工的集合地,等着分配工作。

这次食品厂招的人不少,打眼一看少说有三四十个,大的三十多岁,小的比夏芍还小。

其实要是穿到七十年代末或者八十年代,夏芍就想办法去当老师了,活轻省,后续还能转正。

可五六十年代的教师真不是什么好工作,基本没有正式编制,全是代课的临时工。工资少就不说了,还经常拖欠,有时候干一年,就年尾给发点,还未必能发全。

不然人家也不会说一军官二军干,三工人四□□,把工人排在教师前面。

更别提后面还有那十年,夏芍是穿越的,不是万能的,没法保证自己不会被波及。

这些家属工的工作早都安排好了,人事科一个科员在那念名单。

“一会儿我念到名字的,酿造车间站左边,酱菜车间站右边,糕点车间站中间。刘二妮,酿造车间,酱油班;王春花,酱菜车间……夏芍,糕点车间,面包班……”

念到夏芍的时候,人事科那位戴眼镜的科长问了句:“哪个是夏芍?”

“我是。”夏芍举起手。

顿时所有人都看了过来,还有人低声嘀咕:“这不是哪个领导家亲戚,提前打招呼了吧?”

虽然都是当家属工,开一样的工资,可活毕竟有轻有重。

而让谁去哪个车间干活,是人分配的。只要是人分配,就有可操作空间。

再看夏芍这长相,软娇娇根本就不像干活的,众人心里更不满了。

突然被点名,夏芍心里也有些意外。

陆泽同这人做事极有分寸,就算托人照顾她,也不会这么大张旗鼓,弄得人尽皆知。

旁边有个大高个单眼皮的年轻女人,已经开始撇嘴了,“这后门走得真够狂的。”

夏芍记得她的名字,周小梅,和她一样被分到了糕点车间面包班。按理说她们是一样的工作,就算有人对这个分配不满,也该是别人,怎么这人倒先跳出来了?

见夏芍听到了,周小梅还想再说什么,人事科科长又问:“你的报名表谁填的?”

这个问题让周围的人不明所以,夏芍倒是瞬间了然,“我自己填的。”

“自己填的?”中年科长惊讶地又打量了她一眼,“字写得不错,回头给我写一幅。”

这回连那念名单的科员都多看了夏芍一眼。

别人不知道,他可是清楚他们这位方科长最好书法,能被他夸字不错的,绝对写得非常好了。

而且科长本身就练字,还让夏芍给他写一幅,可见有多欣赏。之前单位也有人字不错,写的假条被科长夹在了抽屉里,可科长也只是收着,没叫那人专门给自己写。

夏芍没拒绝,“您要写点什么?回头我写好了给您送过去。”

“写首主/席的《沁园春.雪》吧。”方科长说完,才想起来这首诗未必人人会背,“不着急,你先去上班,下午我把主/席的诗集拿过来,你带回去慢慢写。”

方科长没再说什么,让几个科员带人去各个车间报到,背着手走了。

不过经过这个插曲,很多人都注意到了夏芍,人都走了,还不忘回头看她。

说实话,这些人里有不少连字都不认识,写得一手好硬笔书法,多稀奇啊。

再看夏芍这长相,已经有人开始猜她到底是什么出身了。当然也有心理不屑的,总觉得夏芍这就是提前跟厂里打了招呼,故意演这一出呢。她才多大,字能有多好看?

带他们去车间的刚好是那个念名单的科员,路上简单给大家介绍了下糕点车间的情况,又问夏芍:“看你年纪也不大,你家那口子是单位谁啊?”

“陈寄北。”夏芍说。

没想到这个名字一出,那位科员神色瞬间一顿,“你说,你对象是陈寄北?”

那略显复杂的眼神让夏芍心中警铃大作。

什么情况?该不会她给陈寄北传出的猛名已经传到单位了吧……